本来呆在屋里半夏的男人还因这事儿生着闷气,听到霏霜和老诚叔都这般说,登时乐得合不拢嘴,连滚带爬地跑出来给两人磕头谢恩,手脚麻利地卷了房里的东西,携着半夏飞奔而去。
老诚叔有感霏霜的老成,越发将她当主子,凑近了问:“大小姐此番回来可是有何吩咐?”
霏霜反问:“钟家的家底可都还在?”
老诚叔如实以告:“这些年磕磕碰碰的,家里又没人主持大局,难免有些损伤。不过总的还和原来一般。”
“这月十五在府内设宴,将颍川的名门望族都请来。”霏霜望了眼钟翰的墓碑:“既是我们的钟家,便自当不该让它绝了去!”
老诚叔鼻头一热险些没落下泪来,连说几个“好”字,三步并作两步疾走下山张罗去了。
依着小翰你的性子,定是不愿姐姐屈尊去卫府的吧。
那就把他们请到咱们府上,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家势,看看那个曾经被他们祖先残害的钟家人的家势!
为了更显摆钟家的阔绰,霏霜着令来者不拒,任吃任喝。只是唯恐贵人见着市井小民倒了胃口,霏霜只好令府中前后两门都打开,有请柬的从前门进来,没请柬的从后门进来;请柬轻的在外室,请柬重的在内堂。尊卑有序,和气融融。
王浑将军府和卫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且都是极重的请柬,上头的字更是霏霜亲笔手书,足以与她这个主人家在阁楼上同桌就宴。
不过这两家人也确实喜欢摆谱儿,临近饭点,还是迟迟不至。
霏霜瞅了瞅局面,其余宾客皆已落座,便喊老诚叔着厨房上菜,老诚叔劝道:“大小姐,这王将军和卫公子他们还没……”
霏霜镇定自若:“若不开宴,岂不显得我们钟家不如他们。”
老诚叔赶紧“诺”了声,招呼下人上菜。
正此时,王、卫两家人的轿子落在府门外。
说来也怪,霏霜在阁楼上远远望着他们的轿子在府门外停着,磨磨蹭蹭地就是没人下来,心里透澈得跟明镜似地,这岂不是想她出门去接?她倒偏不愿去,只装作没看见,在阁楼上向众人宣布道:“诸位赏脸来我钟家,但请开怀畅饮,今夜不醉无归。”
只说着便一杯烈酒入肚。众人见这钟家女主人这般豪爽,不由得拍手称快,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不过这酒劲可真大,霏霜登时脸上的热气全都冒了起来,头脑也昏昏眩眩的。不过见着王、卫两家的人无可奈何地自个儿落轿进来,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可再看满场宾客有大半就此停箸起身向两家人问好,俨然他们才似主人一般,又觉得很是不快。到最后还得告诉自己,气势上不能输,便从阁楼的阳台退回屋内,落了席,坐等两家人上来。
走在前头的是王大将军,虽然黑发已显苍白,仍旧意气风发不减当年,行事也是大气利落,上来只简单问了个好,便挑了仅次于主人的位置坐下。
王夫人告病在家,只有王将军的两个儿子陪同前来,一名王济,一名王澄,俱是俊朗青年,颇具乃父之风。才一进门,霏霜就听到身后几个侍女嘀嘀咕咕的议论声了。
霏霜轻咳一声,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马上乖乖闭上了嘴巴,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不过霏霜自个儿也很忍不住好奇,四年过去,卫玠也该长到这个年纪了吧,他会是怎样呢?
她想到自己在司马遹衣服上划出的那个“卫”字,心神有些飘荡起来。不过钟翰的墓碑浮现在脑海中时,又令她觉得断不可表现得软弱。
王家还来了些旁的什么亲戚,依次落座。
终于轮到卫家了。不过卫家只来了三人,清一色的女流:主母王令淑,卫璪的媳妇杜瑶,还有位长得格外水灵的女子,她纤细的身子似乎随时会被拗断似地,淡淡朱粉的脸蛋洁净无瑕,可谓标致得很。
王令淑在霏霜面前依旧很霸道,进来第一句话竟不是与主人说,却对那女子道:“盈盈,你坐你杜瑶嫂嫂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