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杜若色的薄绸交领高腰襦裙,系着水绿的绦带,外面披着透明轻薄的香云纱,上面绣着浅淡的梅花纹。她坐姿端正,脖颈修长,犹如一尊烧制完美的玉瓷宝瓶。容貌虽被面纱遮掩,但雾里看花分外俏。那长长的睫毛,又浓密又卷翘,眼睛像是涌入的千波春水,灵动有神。几个夫人都是官员家眷,素日里也不是没见过场面,但侧影和背影这么迷人的姑娘,也实在是少见,于是一边低声品评她的穿衣,一面在议论她的相貌,只不知是个怎样的妙人儿。
琼林阁的正堂很宽阔,可同时容纳数百人,乐工正在卖力地吹奏欢乐。殿内舞娘们身姿曼妙,彩袖翻飞,犹如流连戏蝶。赵霖和林勋等都已经入座,旁边还坐着一些此次随侍下江南的官员,觥筹交错,宴饮甚欢。林勋身量高大,坐在一群男人之中犹有山岳之势。他穿着绀色大窠马大球圆领衣袍,五官俊如刀削。只是他面无表情陡然生出了一股距离感,官员们都不太敢跟他说话,气场倒比赵霖这个皇子还大。
于坤走过去,在林勋耳边禀报了一番,林勋不动声色,眼睛从竹帘那边一扫而过,便抬手要他退下去。于坤有些功败垂成的懊恼,亏得他给公主出主意,让公主早早把朱家小姐送出去,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林勋拿酒壶给赵霖倒酒,赵霖喝得有些多了,手支在桌子上,按着额头说:“仪轩那丫头再不来,我都要醉过去了。”
刘芳拿手帕点了点嘴,柔声道:“前些日子看世子都是宿醉的模样,今日倒精神了。”
“正式场合,不敢仪容不整。”林勋回道。
刘芳一笑:“世子的守丧期也满了,眼瞅着年纪也不小,可有考虑过婚事?”
“暂无考虑。”
“方才杂家在行宫之中偶遇一位佳人,说是公主的客人,便拉着她一并来了。那长相真叫一个……”刘芳还在琢磨着形容词,林勋开口打断他:“既然是公主的客人,我们不便议论。”
刘芳笑了笑,还要说话,乐声骤停,乐工陆续退出去,堂内的烛火忽然之间都熄灭。众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却闻鼓声自外面缓缓传进来。然后光亮在前方点点凝聚,穿着紫色里衣身披铠甲的士兵们涌进来,仿佛正在黑夜里匍匐前行。
赵霖猛地回过神:“这便开始了?”
众人的视线都被那些扮作士兵的舞者吸引过去,他们脸上带着面具,动作整齐划一。百人的队伍,动作没有一点儿杂响,仿佛真是军队中训练有素的士兵。鼓点的节奏由缓到急,他们像在跋涉千山万水,从地上翻滚而过,转而在空中旋身落地,然后汇成两列纵队,行走着由远及近,口里喊着整齐的号子。
微弱的光线中,一个人影从他们肩上缓缓走来。他的铠甲更为厚重华贵,脸上戴着鬼面,头发只在脑后扎成一把,身量显得有些娇小。绮罗隔着竹帘,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娇娘,怎么领舞的临时换人了?只见那领舞的人被领头的舞者举放到地面上,本是场面浩大的群舞,他却径自跳到了林勋的面前,所有动作都像是对他的独舞一样。
绮罗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去后面的露台。好端端的入阵舞,本是雄浑大气,硬生生地被弄成了这样……这位公主还真是会自作主张。既然如此,又把她请来做什么?
众人看到那领舞者的手伸向林勋的脸颊,林勋侧头避开,他索性走到林勋的身边,又欲动手动脚,林勋抓住他的手,把他轻轻往外一推。赵霖这时候已经看出眉目来,眉头皱起,却难抵昏昏欲睡。
一舞完毕,舞者和乐工们纷纷退了下去。然而半晌,灯火迟迟没有点燃。门外忽然有人高喊一声:“刘公公!”随即闷哼一声,没有动静了。夜,安静地诡异,又仿佛有数把藏在暗处的刀,杀机四伏。
刘芳猛地站起来,脚步却虚浮无力,环看四下,刚刚还坐着饮酒的众人都已经纷纷倒在了案上。鬼面人十分吃惊,愣在原地,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林勋一个手刀过去,他倒在了林勋的怀里。
“你……你……”刘芳大惊失色,“你在酒里下药!不可能,这酒我叫人验过,你明明也喝了!”
林勋把鬼面人小心放在地上,冷冰冰地说:“酒里只是加了一味药草,你当然验不出来。那药草和刚刚在殿里燃的香共同产生了药效,我不过事先服了解药而已。”香是在跳舞的时候点的,刘芳当时在聚精会神看表演,根本没注意。
刘芳心道不好,踉跄着要逃离席案,门外十几个人已经冲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刚才跳舞的铠甲。其中一个大叫到:“老阉狗,拿命来!”那十几个人顷刻之间就围了上去,将刘芳堵在正中。
绮罗觉得里面安静地诡异,有些反常,走回去查看,却见已经没有人了。她下意识地伏下身子,抬头看见一个影子飞过来,重重地砸向竹帘。竹帘被整面地扯落,那人躺在地上嘴角流血不止,头一歪就没了声响。
绮罗捂住嘴巴,浑身颤抖不已。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上一次还是看前世的父亲被斩首。
堂中一群人正在缠斗,刘芳被围在中间,脖子和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