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秋与暮夏一边一个搀扶着楚晴往外走,忽地暮夏惊呼一声,“姑娘手出血了。”
楚晴淡淡地说:“皮外伤,没事儿。”
周成瑾闻言,将视线投向盘在井台上的井绳,上面隐隐有暗红的血迹。
抓了那么久,想必蹭破了皮。
一时又将目光投向那道矮小的身影,心里有点儿失落有点儿难受,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就是很不得劲儿。
不由抬腿踢了辘轳一脚。
辘轳转动,连带着井绳复又垂在井中。
寻欢恍然,拉着作乐嚷道:“我说爷怎么知道那姑娘藏在井里,刚才井绳绷得紧紧的,现在松松垮垮的。”
作乐甩开他的手,两眼朝天,“丢人现眼,竟然才看出来,我早就知道了。”
***
四海酒楼的厅堂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适才被撞到的桌椅已经重新摆正,打破的杯碟等物也收拾利落了。
徐嬷嬷坐在椅子上,春喜正给她揉腰捏背。
听到脚步声,徐嬷嬷回过头见是楚晴,连忙起身,却是一声低呼,复又坐了下去。
楚晴快步上前,红了眼圈问道:“嬷嬷伤了哪里,重不重?”
“不重,就是扭了下,郎中给了几贴膏药让回去贴。”徐嬷嬷拿起桌上的纸包,打开来果然是五贴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春喜道:“是店里请的郎中,那伙计断了根肋骨……嬷嬷没提刚才的事儿,只说是搬桌子不小心扭伤了腰,郎中把过脉给开了膏药,每天一贴连贴五天,又说上了年纪的人不能再干这种力有不逮的伙计,让好好休养一阵子。”
刚说完,另有伙计端了只大青花汤碗过来,打量几人一眼,对着问秋道:“掌柜吩咐熬得姜汤,请姑娘喝两口去去寒气,”又取出只瓷瓶,“是玉肤霜,对外伤有奇效,而且不留疤。”
瓶子很精致,光滑的瓶身画着美人扑蝶的图样,不像是个药瓶。
问秋扫一眼楚晴,道谢接过。
姜汤中加了红糖,一股浓郁的甜辣味道。
楚晴正觉得身上寒冷,便没犹豫,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刚喝完,便觉得有暖意从腹部缓缓蔓延到四肢,浑身舒泰了许多。
“耽误这些时候,该回去了,”楚晴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徐嬷嬷讲,又想看看徐嬷嬷的伤,可此处到底不便,不如尽快回府再查看。
徐嬷嬷道:“赵家那小子进去找你了,稍等等他。”
楚晴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赵睿也在。
没多大工夫,赵睿从后门急匆匆地回来,见到楚晴,脸上焦虑的神色立刻松缓下来,细细瞧两眼,垂了头,低声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米面胡同不是久居之地,你换个地方住吧。以后如果有事,就到白水街一家叫做食客来的点心铺子,找姓盛的伙计。”楚晴取出银票交给问秋,问秋转手递给赵睿。
赵睿稍思量,接了,“我明白,以后姑娘要出门,能多带几人就多带几人。”
“嗯,”楚晴低低应一声,朝问秋使个眼色,举步往外走。
门口侍立的伙计倒很识趣,忙不迭地去招呼马车了。
石头来得很快,满脸焦虑地说:“刚才酒楼伙计说今儿暂时歇业,急得我不行,怕姑娘出事儿。”
徐嬷嬷笑道:“是来了个什么贵人,不让外人打扰,幸好我们去得早,屋子也偏僻,否则也得给撵出来。”
石头了然地笑笑,“我听马大哥说有些人家就愿意摆这样的阔气,一出手整个酒楼都包了,没有二三百两银子下不来。”
马大哥是国公府另外一位车夫,专门给国公爷赶车。
徐嬷嬷也笑,“那也得有这个财气。”
至少国公府没有谁会这么大手笔,二房院没这个财力,大房院有钱,但明氏跟大少爷楚景都不是摆阔的人。
平安无事地回了府,换过衣服,楚晴吩咐暮夏把那瓶玉肤霜交给府医看看,自个儿带着问秋去大房院。
明氏并不在,石榴笑着解释,“一大早贾嬷嬷就陪着夫人四下看了看,这会儿又到宁安院对账去了。临去前,夫人还问起姑娘。”说着进到东次间取了只匣子出来,“大少爷找人送回来的,问姑娘可否满意,要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可以拆了重镶。”
是明怀远镶成的簪子。
深紫到近乎乌黑的竹簪顶端,棕褐色的琥珀静静地卧着,里面的蚊子展翅欲飞,看上去浑然天成,一丝雕琢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数万年前,那只蚊子就是这般停在竹枝上面。
楚晴不绝口地夸赞,“再没想到竟会镶成这个样子,紫竹跟琥珀还真是相得益彰天衣无缝,我都舍不得戴了。”
石榴笑嘻嘻地说:“夫人见了也夸好,还说姑娘必定喜欢。”
楚晴翻来覆去地看,又对着光照,不意在琥珀边缘看到黑土两个花体字。就跟她头上珍珠花冠后面的一模一样。
黑土两字极细小,又是刻在琥珀上,若不是楚晴见过这种字体,还以为是琥珀本身带有的黑点。
记得明氏曾说过,黑土两字是醉墨独有的印记。
难不成明怀远就是名动天下的醉墨公子?
楚晴呆了呆,眼前飞速地闪过明怀远一袭白衣高贵清远的风姿。也是,唯有这般人品才能写出令人口齿噙香的《花间集》。
难怪大伯娘说认识醉墨十几年了,自己还以为醉墨应该是个老年文士或者中年男子才对得上。
楚晴失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