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柳月娥才十五,正当好年华,纤纤素腰只手可握,莹白肌肤吹弹可破,穿一件有些发白的藕荷色滚黛青色宽边的对襟褙子,秀发梳成温婉的堕马髻,只戴两朵宝蓝色绢花,淡雅又素净。
不怪楚澍能看中她,确实生得好颜色。
老夫人端着茶盅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又一口,直喝了小半杯才道:“快请起,不知柳姑娘前来有何贵干?”
“谢老夫人,”柳月娥站起来,从怀里取出块玉佩,“是府上四爷所赠,奴家愧不敢受,特来归还。”
玉佩是刻着竹报平安纹样的碧玉,的确是楚澍之前经常佩戴的。
老夫人眯着眼打量柳月娥,“你不敢要,大可当场就还给阿澍。”
柳月娥笑吟吟地道:“四爷的性子老夫人想必也知道,断容不得人拒绝,何况当着我哥众多好友,四爷说是定情之物……”
老夫人“哦”一声,“这么说你们是私定终身了?”
“不敢,”柳月娥不卑不亢地说,“奴家虽出身寒门却也明白婚姻大事自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没有私相授受的理儿。再者,四爷身份高贵,奴家不敢高攀,只当作是四爷酒后玩笑罢了。”
老夫人审视她片刻,笑道:“柳姑娘气度高华,难怪阿澍心动……既如此我就收下玉佩,此事到此作罢……阿澍行事乖张,喜欢信口开河,柳姑娘切莫见怪。”回身吩咐贾嬷嬷,“取百两纹银来,替阿澍给柳姑娘赔礼。”
贾嬷嬷进屋取了张一百两的银票。
柳月娥坚辞不受。
老夫人劝道:“你们兄妹二人在京都相依为命不容易,即便你兄长高中,想要谋得一官半职也需要上下打点,再者你年纪已经不小,以后出阁还得置备嫁妆。这次是阿澍鲁莽,这赔礼的银子怎么也得收下。”
柳月娥这才推拒着接了。
不料,当天下午,楚澍就拿着银票气势汹汹地闯进宁安院,将银票“啪”往炕桌上一拍,“娘不觉得自己行事太过了吗?强压不成便用区区百两银子来羞辱人?”
老夫人一听就明白是柳月娥在其中搞鬼,不怒反笑,“就她能值得上一百两银子?信不信到西大街,一百两银子能买十个她这样相貌的丫头,而且个个比她懂事听话……你就是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还以为遇到知音了。”
楚澍气得脸色发青,伸手将银票撕了个粉碎,摔了门帘就走。
老夫人吩咐贾嬷嬷将银票碎片收起来,“去四海钱庄换成一百吊铜钱,找几个小厮在棉花胡同散给要饭的。”
棉花胡同离顺天府学不远,柳氏兄妹就在那里赁了处小院子暂居。
老夫人已让人把柳氏兄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两人确实父母双亡从保定府过来,而人品却远不如楚澍说得那般风光霁月高风亮节。
柳志全才学是有,但正经四书五经时文制艺不太明白,吟诗作词倒还不错,且画得一手不错的山水画。之所以花费不少银钱在顺天府学读书就是想结交几个贵族子弟好把妹妹高价“卖”出去。
故而课余时间,时常邀了同窗到自己家中小酌。
他身世堪怜,却不像寻常贫寒子弟那般抠抠索索斤斤计较,有时候替人代笔写信赚得几文钱,回头就买了酒菜请人回家吃。一来二去就落了个仗义疏财的好名声。
柳月娥生得花容月貌,略通诗文,也很能做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下酒小菜,在那帮学子中名声也颇佳。
楚澍在家中活得其实颇不得意,跟柳志全喝过两次酒,推心置腹地聊过几次天,就被柳氏兄妹记在心上了。
卫国公府满门忠烈备受天子恩待,此事在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楚家选得几个媳妇也都不是王孙贵族的姑娘也是人尽皆知。
柳月娥思量几日,觉得凭自己的才华容貌未必不能堂堂正正地进楚家门。
这样柳志全作为卫国公府的亲戚,还用得着出银子打点谋职?
即便不能明媒正娶,就是当妾也值得,保定府知府家里第三房小妾的弟弟不就仗着知府的权势在保定横行无忌?
只要柳月娥在卫国公府站住脚,柳志全就是京都的大爷!
柳月娥兄妹主意既定,柳志全越发对楚澍嘘寒问暖殷勤备至,柳月娥也使出浑身解数单捡了楚澍爱吃的小菜置办,并且化身解语花,时不时陪着对个对子吟首诗。
楚澍原本对柳月娥没有特别的想法,可架不住炽热的视线总是盯着自己,而且自己若回视过去,那双视线便如同受了惊的兔子,“嗖”地缩了回去。
他在卫国公府可是被亲娘训斥惯了,长兄不在家,二哥对他基本上漠不关心,乍乍得到这样的关怀与重视,那颗青春年少的心顿时涌起了波澜。
老夫人看透了柳氏兄妹的为人,原先打算劝楚澍远了他们,没想到楚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老夫人便不跟他们啰嗦,等会试放榜,让外院管家找到了柳志全。
柳志全果真考中了进士,不过名次却不高,二甲一百名开外。
管家道:“有两条路,一是湘西有个县丞的缺,你们兄妹俩人明天就离开京都上任;二是阎罗地府也有个缺,今日半夜三更上任。”
管家是国公府的世仆,祖上数代也曾跟随卫国公征战过,说话自有一种威严气势。
柳志全看着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忙不迭地点头,“我们明天就走,明天就走。”
管家冷着脸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