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守在病房,男人在外面谈事情。
走廊尽头是医院的杉树林,隆冬的清晨昏暗无比,狄耀做了转院的决定,听的几位舅舅叔叔们心发寒。
“身上切那么多刀该疼够了,少受点罪走也好,你现在把人送到大医院去,肯定得在路上断气,太可怜了,她不能在外头寿终。”
“医生通知我们准备后事了,大家眼睛也看的明白,你岳母的一口气在你们来后完全没斗志了,她伤的太重了,转院根本没必要。狄耀,我理解你的孝心,但咱们不能折腾了,别说转院,她可能连最后半小时都撑不过了。”
狄耀身形颀长的立在清晨的薄雾里,他一心转院,谁都阻挡不了,在与舅舅们商议前,临市的救护车已经过来了,很快,一个小时路程。
县医院规模太小,池向向生孩子时他已经见识过一次,别说精干的脑内科,连产科都做不到小有成就,他不能把丈母娘的性命交在这里做终点。
蒋宴理解他的想法,却没狄耀的胆子大。
他觉得自己造成了这场悲剧,如果不是为了他的订婚,老人就会安然女儿女婿家呆着,根本不会遭遇此难,他更加放不下的是池向向,“万一老人在路上没了,折腾了无果只会更添绝望,她该多难受?”
“我明白。”狄耀明白的,这小地方有风俗,在人断气后第一件事由家人擦身换新衣,说句不好听的,人如果路上没了,带回来的就是遗体,肯定得护送进殡仪馆,她做女儿的连亲自给母亲擦脸的机会都没了,该多失望伤心,仿佛伤口上撒盐。
“你们两个,一个女婿,最亲的人,一个算养子了,所以,你们自己决定。”几位舅叔伯们上了年纪早看开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让他们闯吧。
长辈们走了,走廊就剩下两个人。
狄耀在看时间,再过五分钟救护车就到了,蒋宴还想说什么,他却没有时间,擦身而过时,蒋宴知道他心意已定,急的低喊。
“只有你有能力吗?一出事我立即请省院的专家来看过了,他们让我别抱希望,你真的忍心让老人再折腾吗?”
“不忍心又怎么样?”狄耀驻足,回身惨然地盯着他,“如果她现在走了,那就是连外孙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蒋宴一怔,想起老太太还有一个重要的牵挂没来,晚上吃饭时还谈着孩子笑的合不拢嘴,他后怕了,无法承担小池外婆将面临的遗憾。
狄耀忍了忍眼眸中酸楚,转身,义无反顾的往前。
他的背影颀长又挺拔,在地上拉出一个直直的影子,转进病房前,里面一片寂静都知道了他骇人的决定。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池向向是这堆目光里的清流,她的泪已经止住,眼睛干涩的泛着红血丝,却对他充满了信任,狄耀心口发紧,一下下闷闷的疼。
她用眼神对他说,没关系的,无论何种结果,我跟你一起承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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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后。
春暖花开。
两排黄沙水泥墙体的老旧小区在阳光里慵懒晒着,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晴了,大院里到处牵了绳子,五花八门的被子在上面挂着,一片热闹的生活气息。
有个高挑的姑娘在被子中间穿行,手里还拎着水瓶,高高扎起的马尾因为奔跑的动作而跳跃着,十分有活力,要不是院子坐的全是老人,还以为是哪家学校宿舍的情景呢。
“小丫头你慢点哦,水撒了烫。”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忍不住对着那姑娘的背景喊。
“知道了知道,三奶奶!”朝气蓬勃的女音一下子就消失在楼梯口了,身手矫健一下窜进了一楼一户人家。
“这姑娘真孝顺。”晒太阳的老人们七嘴八舌的聊起来。
“是啊,她妈妈一条命就是她捡回来的。”
“素眉有福气,好人有好报,当年帮助的蒋家小子,现在对她多好啊,一楼给她住,还没日没夜的过来照顾,我一开始老眼昏花,以为是她女婿呢。”
有人诧异,“谁说不是呢,奇怪了,她女婿小半年没来过了吧,和向向离了?”
“不清楚,也不好意思问,毕竟......”
有位大妈接的快,“毕竟素眉瘫成那样了,听说她女婿家世不得了,哪能让向向这么常年在娘家呆着的......”
“行了!别说了,怪烦的。”三奶奶打抱不平了,“晒个太阳,竟听你们唠叨。”
“好,好,三奶奶,我们不说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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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安置的新小区出来,蒋池两家就搬走了,老房子空着没多久,两家人又回来了。
池向向家在四楼,虽然全是年少一家三口美满的回忆,但是带着老妈上下楼实在不方便,蒋宴把他家一楼腾空出来给他们居住。
房子墙面十分洁白赶紧,所有家具全部换新,实木的质感十分好,地板踩上去才超级舒服,但是一旦乱起来,特别不好收拾。
今天早上忙炸了,打完水回来就看到张护工给母亲上个厕所的功夫,一不小心把一盘子洗脸水打翻了,地板上湿透透的。
张阿姨十分抱歉,一边擦,一边急解释,“向向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妈妈刚才把小便弄身上了,我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没事儿。”池向向不计较的在地上一阵大擦,她做事力道十足,擦一把顶上张阿姨擦三把,地面干净了,她站起来对怏怏的张阿姨歉意道,“这两天何护士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