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终于和猛子成了亲,随后,猛子纳琉璃为妾,琉璃也算明事理,晓得自己的出身更知道自己眼下的身份,对锦瑟这个正妻毕恭毕敬,是以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倒也相处融洽。
李青昭也嫁给了萧乙,并在年前就随着萧乙去了蜀中上任。
秋煜也在河南和山东两地奔走,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负善宝所信任。
胡海蛟接受了招安,将天云寨一把火烧了干净,防止其他人以此作为据点,继续干着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勾当,然后挥师向南平夷人之乱,捷报频传。
祖公略也要带着小皇子回銮,传令下去后,整个行在个个忙着收拾行装,此事,也就到了善宝耳中。
最初善宝是打算追随儿子去往京城的,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不单单管着参帮和木帮,更重要的,若是去了京城,太上皇何等人物,耳目众多,必然知道,那样,自己就给祖公略添了麻烦,所以,她只好放弃那个念头。
她曾经在书上看过很多有关分别的诗词文章,那时她觉着,太多文人就像辛稼轩说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诗词文章中的离愁别绪,差不多都是无病呻吟,之后经历了长青山那次同祖公略乔装的胡子男分别,那时她彻底明白了,诗词文章中毒离愁原来这么真实可触,而今,要与儿子分别,她的心给谁剜走了似的,不是疼,是空。
嫁鸡随鸡,锦瑟也要同猛子去京城了,临走,来找善宝叙话。
朝夕相伴十几年的姊妹两个突然分开,言语都失去作用,只能用泪水来表达了。
善宝的房内,雕花的窗户敞开着,烂漫春花的清香弥漫在庭院中,又扑进房间里,穿着软纱褙子的善宝拥着泪水涟涟的锦瑟,宽慰道:“谁家女儿都一样,大了,嫁人了,就得与父母姊妹兄弟分开,其实你该高兴才是,小时候虽然咱们姊妹感情笃厚,但我着实没想到你会嫁个这样有出息的男人,那时觉着给你指个老实忠厚的小子已经不错,可是现在,你是堂堂的指挥使大人的夫人,皇上又封你为诰命夫人,你的荣耀若是给你亲娘老子知道,指不定多高兴呢。”
锦瑟将自己挪开,新妇娇艳,一哭,便如雨打梨花,提及自己的亲娘老子,她冷冷道:“我的亲娘老子就是咱们的爹和娘,我今日的福气都是姐姐给予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她心里是在恨当初亲生父母狠心把她卖掉。
善宝轻拍她的面颊,假意嗔怪:“没良心的,好歹爹娘生了你一回,不过现下你纵然肯接纳他们,都不知他们现在何处,罢了,你过的好,便是他们的福。”
锦瑟见善宝说说笑笑,完全不将分别当回事,她心里清楚善宝是在克制,纵然善宝舍得她,也舍不得小皇子,锦瑟同善宝商量:“我想接了爹娘同去京城享福。”
其实她还有下言,怕触碰到善宝的伤处,是以咽了下去。
锦瑟所言的爹娘当然是指善喜赫氏,这个善宝懂,点头:“若是他们肯,你自去领走,同是女儿,有你在他们面前尽孝,也是应该的,只怕爹娘不肯,京城繁华喧嚣之地,不宜老人家居住,倒是雷公镇清幽,可以修心养性,而长青山盛产人参还有其他名贵草药,更适合延年益寿。”
这些都是借口,她心知肚明父母不会丢下她不管。
锦瑟灵慧,也晓得这一宗,小心翼翼的措辞:“姐姐不随我去京城么,姐姐可是最爱顽的,京城什么都有。”
善宝做了无奈的表情,然后拉着锦瑟同在罗汉床上坐了,边装着漫不经心的吃茶,边道:“参帮木帮,雷公镇拢共三大帮派,我一个人管了两个,累得头昏脑涨也还没错大的差错,我若走了,把参帮和木帮交给祖公卿和青萍,我还真就不放心。”
若她还是皇后娘娘,她一定不屑于管什么参帮和木帮,锦瑟更关心的是善宝同苏摩的婚事,明知道会刺痛善宝,又不得不提醒她:“别人辜负了姐姐那是他的错,姐姐可不能辜负了自己,十九王人是挺好,但他不是姐姐的至爱之人。”
至爱之人四个字像锥子,生生的把善宝的心刺痛后又刺痛了她的眼睛,泪水在眼中打转,她深吸口气忍了回去,牵强的笑道:“一把年纪了,还谈什么情啊爱啊,我如今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苏摩,他真心待我。”
原来假成亲,她连锦瑟都瞒着,不为别个,怕锦瑟捅给猛子而猛子又禀报给祖公略,她想帮祖公略是其一,还有一点点隐晦的想法,那就是看看祖公略对自己改嫁是什么态度。
锦瑟噗嗤笑了:“姐姐刚刚双十,就说一把年纪了,这话要是让爹娘听见,叫他们情何以堪。”
善宝顽皮的吐了下舌头,然后嘘了声:“爹他还好,倒是娘,老是说自己美人迟暮,这话可真不能让她听见。”
气氛稍微轻松些,锦瑟又劝她:“你还是跟我走罢,不为别个,只为小皇子,乳娘再好不是母亲,他需要你在身边。”
提及儿子,想着此后要与儿子千重山万道水的相隔,善宝的泪水终于喷涌而出,忙用袖子遮住眼睛,哭得身子颤抖,努力平复下心情,才能开口说话:“他有父皇呢,不差我一个。”
锦瑟脱口道:“若皇上也需要你呢?”
善宝一愣,心底的哀凉慢慢侵入肌理,周身都冷,咬着牙道:“他需要我来成全他高高在上的皇位。”
锦瑟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