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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理程小月却想明白了。
初始她一直在忿忿不平,儿子竟然肯对蔷薇说那么隐秘的话题,显然这个妓
女在他心里的位置胜过自己!然而妇人是善于总结自省的,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
理由。
儿子虽然是自己一手拉扯长大,虽然也亲密无间,然而毕竟母子有别,一些
男女间才肯探讨的话题,她却是下意识避开了。
蔷薇和他有了那层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加上年龄略长,自然是个倾听诉说
的好对象。
他少年成长,对性懵懂无知,没有人教导,一切全凭自己摸,有错误的认
识当然在所难免。
然而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认知,自己是全然不知道的。
这样一来,自己就是把儿子推出去给别人了!为了保全颜面,让出租车司机
帮忙打了电话,还在担心着儿子不来。
等到看见两个人牵手从大厅出来接她,心才放宽。
然而看了那牵着的手还是眼中的刺一般,绷着脸故意不理睬,径直走进去。
陈皮皮在后面妈妈妈妈地叫,全没察觉。
蔷薇却意识到了,不动声色甩开他的手对程小月说:「姐姐你吓到我了!我
只想和你亲密些说话,没考虑姐姐的感受,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要担待。」
程小月脸上红白不定,却还是不肯接她的话,直接走到售票窗口去排队。
蔷薇这才赶紧把票掏出来塞给皮皮,努嘴要他告诉程小月已经买了的。
小流氓就从后面搂了妈妈的腰,把手里的票在程小月胸前晃着,说:「当当
当当……我们都等你三个小时了,妈妈你再不来,我可跟蔷薇上车了。」
程小月使劲儿掰开他手臂,怒道:「别碰我,我和你又不熟。」
蔷薇就听得在旁边笑出声来,马上又怕小月多心,强忍住了,却忍得辛苦,
捂了嘴双肩不住抖动。
知道自己在场难免尴尬,说:「本来要送你们上车的,家里还有那口子在等
我消息呢!我这就回去,你们一路顺风罢。」
程小月却喊了她一句,问她包里有没有纸巾。
蔷薇刚要去包里找,却给程小月噼手夺过去了。
转过身,悄悄在里面塞了一迭钱。
她终究还要挽回些颜面,不肯在钱财上让蔷薇吃亏。
眼看蔷薇去了,陈皮皮才缩了脖子问:「你不会死命揍我的,是吧?」
程小月眼睛望向别处,假装没听到,脸色却难看。
陈皮皮看得愈发忐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胳膊,叫:「哈罗!」
程小月还是不理。
就去拉她手掌,被甩开了,又接着捉,几次三番。
等车的时间里,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一个要拉手,一个拼命甩,倒像是玩游
戏一般。
只是一个满面凝重一个死皮赖脸,活像个地痞无赖正纠缠良家……及至傍晚
时分才上了车,却发现男人买的是硬座。
程小月前一夜就睡得不安稳,又熬了一天下来,早困顿不堪。
就去找列车员要换卧铺,却正是客满时节哪里有?她还不死心,又问了几个
人,终于有个推餐车的女人应承,带两人去了个单间,是工作人员休息间。
床却只一张,比普通卧铺略大些。
那女人收了她补票的钱揣进自己口袋,叮嘱她睡的时候不要锁门,自己要回
来拿东西的。
刚坐上床边,陈皮皮就过来殷勤着给她脱鞋,一脸谄媚地用纸巾擦干净。
程小月也不理睬,自顾自曲膝上床,靠了厢板整理头发。
没一会儿,那边又凑过来给她捶腿捏脚。
程小月反手打开他,却又恬不知耻捏过来,嬉皮笑脸叫:「姐姐姐姐,我诚
心来认错的,你大人大量,把我当屁放了罢。」
程小月眼睛一瞪:「你叫我什么?」
陈皮皮又陪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才说:「喏,我管蔷薇叫姐姐,蔷薇又管
你叫姐姐,我不是就该叫你姐姐了?妈妈你貌美如花,当个姐姐有什么奇怪的?
叫你妹妹都理所当然。你被我这么一叫,立刻年轻二十岁,变成了花差花差美少
女,再拿个星星棒,都可以代表月亮消灭我了……」
程小月懒得和他贫舌,然而被揉捏伺候得舒服,就安心享受了。
闭上眼要修养精神,却奇怪没了原先的睡意。
觉得该和儿子说些什么,又在心里踌躇措辞掂量态度。
招安诱降的道理她是懂的,只是习惯了呼来斥去,未免生疏温柔。
她自己也没察觉,居然在心底隐约有了和蔷薇较量的意思——一个妓女可以
跟儿子贴心知己,难道当妈的竟做不到?沉静一刻,问:「我要是不来找你,你
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去了?一辈子不要妈妈了么?」
陈皮皮自然大摇其头:「不是不是!我一出来就开始想妈妈了,但是我男子
汉大丈夫什么的……好男儿痔疮在四方,总要见识一下世面嘛。」
程小月忍住举手打人的冲动,温柔看他,说:「那你还是不要我了……」
没想到这一句话说出来,触动心弦,竟就真的心酸起来,眼圈儿一红,一股
水汽蔓延出来。
陈皮皮哪里见过这样楚楚可怜哀怨无双的程老虎?竟一时呆住,眼看她的一
颗眼泪跌落下来打在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