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唉?老师您好,我是杨广绥的妈妈,您有事找我吗?”
辅导员把手机递给杨广绥:“你自己说。”
杨广绥嘴唇干涩,起了一层枯燥的皮。他握着手机,脑袋稍稍侧过去,轻声说:“妈妈。”
妈妈笑问:“怎么了呀这是?在学校闯祸了?”
杨广绥咬紧牙槽,嘴里蹦出一句:“我拎着一壶开水,泼到一个不认识的同学。要赔医药费,学校会给我处分……”
辅导员将手机接过去。他和杨广绥的母亲详细描述一遍事发状况,提到那位同学先骂了“死娘炮”。杨广绥的母亲语气歉疚道:“对不起啊老师,我们家开了几所美容店,都有十几年了。广绥小时候,我跟他爸爸没空管他,就把他扔在店里盯着他写作业。”
这一番话看似毫无逻辑,其实是在解答:为什么我儿子是个娘炮?
杨广绥理了下头发。他的目光放空,恨不得被开水泼到的人是他自己。
*
今早的那一番争执之后,杨广绥在男生寝室也出了名。他回去收拾东西,走廊上撞见一位法学专业的同学,人家还问他:“警察没来抓你吧?范元武是轻伤还是轻微伤?他要没要求报警立案?”
杨广绥脸色惨白,望着同学:“警察把我抓走,你就高兴了?”
同学赶忙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杨广绥,哎……我是关心你。”
杨广绥掏出餐巾纸,擤掉一把鼻涕。他没工夫跟人闲聊,飞奔着跑回男生寝室,找到几张银行卡,揣进兜里,准备出门。
杨广绥的一连串动作闹出很大动静。赵云深合上书本,问他:“你要去哪里?”
杨广绥道:“医院。”
按照范元武的家属要求,杨广绥被勒令去医院探望范元武,鞠躬道歉,赔偿医药费。不过杨广绥状态不佳,他拉上了赵云深和邵文轩。三个学医的年轻小伙子站在病房外,捧花的捧花,拎水果的拎水果,还没进门,就做出了一副认错态度。
范元武躺在床上,脸和脖子包了纱布,看不出伤势如何。他抬起左手,指向门外,引起了母亲的注意。范元武的母亲是一位面色泛黄的中年妇女,身形略胖,扎个低马尾辫,穿着运动外套和一条宽松牛仔裤。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谁是杨广绥?”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盏喇叭,扩大她的音量,冲击着杨广绥的耳膜。
他被邵文轩从后背推了一把,抱着一捧花,往病房迈近一步:“范阿姨,我是杨广绥。”
范母埋头削苹果:“你管谁叫阿姨?”
杨广绥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范母放好苹果,提了下衣领子:“你爸妈来了吗?我今天请假没上班,坐一上午大巴来医院看元元,你整得人脸和脖子都烂了,你晓得吗?普通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我要报警是你们学院领导在前面拦着,就你这种学生还学临床医学……”
她喋喋不休地念叨,杨广绥干站在一旁,沉默着听完她的话。
病床上的范元武趁势说:“杨广绥,你站我床前,面朝我,鞠躬道歉。”
杨广绥鞠躬九十度:“对不起,我认罚,我该罚。”
范元武又说:“医药费……”
杨广绥立刻表态:“我掏。”
范元武的母亲说:“除了医药费,还有元元的营养费,我的误工费和交通费。”
她一只手扶着病床,神情憔悴,眼底隐有黄斑。她没听见杨广绥反对的声音,当场裁决道:“你给我转八万块钱,多退少补。”
八万块钱?
对杨广绥而言,八万块钱不算多。他不由得轻松了一些,预想中的“狮子大开口”并未出现。
可是杨广绥的室友邵文轩气不过,邵文轩质问道:“八万?谁家能随便掏出八万块?范元武是轻微伤,算上医药费和住院费最多八千块!你们住的还是我们学校的医院,我们的学长学姐都在给你们看病,院领导也来了,肯定有减免!你们把医药费的收款凭证拿出来给我们看。”
邵文轩就像一撮烟火,点燃了埋藏在病房的炸药。
范元武的母亲“嗖”地一下站起身:“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们把同学烫伤,扔进医院,大半天了没来一个人照顾,晚上终于有空了就来和我讲医药费?好样的啊,还不到二十岁,就学会了势利眼。”
邻床的患者及患者家属都在看着他们。
烧伤科的护士站在门外,规劝道:“请不要在病房吵闹,好吗?”
赵云深对护士露出一个笑:“不好意思,我们谈话声音大了些。真的没想吵架,要吵也不会在医院吵。”
护士姐姐态度更温柔:“注意点啊,病人要休息呢。”
赵云深比出“ok”的手势。
病房内,范元武的母亲瞪着一双眼,正在和邵文轩对峙。杨广绥搂住邵文轩的肩膀,悄声说:“谢谢哥们。”然后,他掏出一张银.行卡:“阿姨,我赔钱,咱们就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