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动声色将他推开。
转过身重新捡起了冰凉水中的马刷,只是扣着刷子的指尖泛着白:“马厩味大,公主请回。”
仔细思考,姬廉月从脚底生出一丝丝恐惧来。
他站在那不肯动。
过了很久,才听见那背对着他的人叹了口气:“通敌叛国,乱臣贼子,终为我父……回去吧,别再来。”
他声音里透着决绝,此时姬廉月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走到皇家马场外,见到一群顾阳为首的锦衣卫,守在皇家马场外面,见姬廉月全胳膊全腿地走出来,具是松了一口气。
顾阳欲言又止:“阿月,里面那个……”
姬廉月摇摇头,抬脚要走,想了想又退回来,用极其沙哑的嗓音道:“近日锦衣卫加守四人,八人一组站职,多事之秋,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深深地看了顾阳一眼,后者一脸震惊。
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姬廉月艰难道:“若有那一日……废他右手,放他走。”
“你以什么身份说的这话?”
顾阳无言半晌,才问。
姬廉月苦笑一声,叫了声顾阳的名字,无需再多废话,他便全懂了。
时间是能够修复一切的良药,也是世间最毒的鸩酒,不经意间打散了繁花似锦的年少,他们这些人,终究落得个曲终人散的下场。
第85章
姬廉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真的“打草惊蛇”, 还是观月帝有意为之, 陆国华头七出殡那天,陆丰动手了。
那天出殡顺利完成后,观月帝在宫中询问了情况,便说头疼要去休息……姬廉月跟着去了,他也不知道观月帝这样是否是触景生情, 陆国公府一倒, 如今朝中再也没有开国元老的血脉。
陆国华到底为何通敌叛国, 谁也说不清楚, 当真是一笔糊涂账。
观月帝留了姬廉月在宫中用晚膳, 晚膳过后便发起了热,太医进进出出,姬廉月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龙榻旁。
寝殿内烧着炭盆,暖烘烘的, 外面却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落在屋檐发出稀碎的声音……龙榻上的人像是一夜间老了几岁, 烧得迷糊了伸手捉住姬廉月的手, 迷迷糊糊只是重复四个字——
孤家寡人。
姬廉月看着他亲爹,明明保养得当, 平日里看着也不过是极为j-i,ng神的中年男子,如今却一夜之间生出几根华发。
强忍着心酸伸手替观月帝理了理头发,与此同时,殿外走廊上锦衣卫击响了换职的鼓,又到了换职的时候。
走廊里传来极低的交谈声, 姬廉月听见了顾阳的声音,这几日锦衣卫各个都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面过日子,提心吊胆——
没办法,他们的老大要杀他们的顶头老大,这他妈哪是人过的日子?
看了眼刚喝了药,好像是睡着了的观月帝,姬廉月站起来,正想让顾阳他们小点声,这时候,却被观月帝一把捉住手腕。
“锦衣卫……换职了?”闭着眼,观月帝问。
“嗯,”姬廉月强笑了下,“这会儿子时刚过,父皇再睡一会儿,明日早朝便——”
“光……锦衣卫不成。”观月帝言简意赅,“换,两厂加派。”
观月帝也知道锦衣卫十个人加起来不一定打得过陆丰一个,而如今陆丰能够深入敌营取回火铳设计图,其中万般劫难经历,更是一言难尽,今非昔比。
姬廉月闻言“噢”了声,正心想老头心中多疑,今日陆国华夫妇下葬陆丰未必有心思来取他项上龙头……
站起来,正想走到外面去叫顾阳安排点东西二厂的人同他们锦衣卫一锅炖,最好把这养心殿围得水泄不通,经过窗户的时候,忽然余光瞥见一抹黑影极快掠过。
姬廉月:“……”
正当他高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此时殿外便响起拔刀声音,一个声音不怎么耳熟的锦衣卫吼了声“什么人”就应声倒下,挂在窗户旁——
身穿夜行服,脸上带着面罩的男人从窗外踩着他的背一跃而入,与站在窗前成雕像状的姬廉月撞个正着。
姬廉月:“……”
姬廉月唇角抽搐了下,想了想,那句“有刺客”还没来得及嚷出声,那人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掠到自己面前!
他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上对方那冰冷蚀骨的漆黑瞳眸,瞳孔微缩,“陆……”喉咙像是卡住了,他艰难地张口。
来人的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却在最后一秒稍微一顿,反手用剑鞘轻巧一击将他震退数步远!
姬廉月站不稳嗑碰到案几桌角头破血流,脑子里嗡嗡的,血都模糊了视线,艰难地爬起来沙哑着嗓子吼了声“来人有刺客”,外面的人一拥而入时,他也张牙舞爪地往前扑——
陆丰已经来到龙榻前,长剑一挥,被褥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观月帝早年习武,对于危险并非一无所知,如今病的迷迷糊糊也是条件反s,he一滚躲开要害!
“御医!”
“救驾!”
“皇上!陆丰!”
“陆丰!你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