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从前听说过你。”
“十九岁,兖州人士。”
“进士出身,聪明而优秀,满腹才学,家族是鲁地的士绅宗族出身,符合我们所想要寻找的能够为军机处效力的人,但是你在考学初就试图隐瞒自己的病史,致使你在个人决断上令人不被信任。”
“可你如今来到这里之前,应该已经了解过南军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但你可否已经想清楚了,一旦你真正地进入南军机,前朝之事就和你无关了,你所走的并非一条恩科高中之路,而是一条险道,你如果只是希望出人头地,大可现在就离开这儿,因为我们什么也给不了你。”
这话说的很冰冷。
因南军机就是这么个冰冷也无人情味的地方。
所有人都很忙碌,就像一柄尖锐的冷兵器,要以最强大的心智集中注意力一直去对抗和负责很多事,是一个个绷着脑子里弦的在这个帝国之上日夜奔走,无一天能够休息的人。
可令蒋廷锡大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居然回了他这么一句很尖锐很不讨人喜欢的话。
“我当日之所以来到京城,便是为了有一天能来到这里。”
那表情冷淡,长得却是人中龙虎,一张脸过于惹人注意的青年回答他道。
“我不会成为你们所设想的人。”
“哦?那你是为何来到这京城?又打算今后一直忠于谁?”
本不算个好脾气,但也从不和小伙子生气,蒋廷锡笑了却也有兴趣继续听他说两句。
“我听说你也不过是为了报私仇,年轻人,何必将自己粉饰堂皇,杀人,权利,报复,金钱,难倒——入朝堂为官的富贵繁华还不足够吸引你么?”
这位一生为两代君王效力的蒋廷锡大人露出了一个审视而冰冷的眼神。
这是一个很多人都面对他时,他所问出过的的问题。
有的人说,我为了改变现状,有的人会说,我为了改变别人,但是这个年轻人却回了他这么一句。
“我为个人志向而来。”
“我忠于的是江山。”
这双眸明亮而漆黑的青年如此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为志向而来。
这真是个听着还很稀罕的理由。
志向是什么呢?
一辈子纵横官场,为江山而奔走的蒋廷锡大人沉默了。
可他并没有再一次和他人一样驱逐这个身世黑暗,心性却常人要心狠冰冷太多的少年郎。
因这么看,小伙子着实还很年轻。
也很骄傲。
甚至可以说自负到有点追求完美。
若说聪明,是很聪明,出挑到令人看不出一点错处,可并不是他一眼就会看中的人。
因蒋廷锡不是稚子,该明白,这样喜欢追求完美的人,一旦达不到他所求的完美,便容易失控,太过执着倔强的人总容易最后伤到自己。
慧极必伤。
这样的人若是被挫了锐气,伤到绝对是他自己,可是眼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过去多少年却已看不透很多人很多事的蒋廷锡却沉默了。
——他突然感到好奇。
一种对于个人命运和坚持的好奇。
“好,那你大可以先来试试,自己有没有可能不被这偌大的江山和这里头本身的规则所改变。”
一身锦j-i朝服的蒋大人对这年轻人开口道,
他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们需要一个这样章京,因南军机并非是普通的,他们只为世宗效力,却也只为江山效力。
南军机最初代的八位决策者之一,辅佐了两代君王的蒋廷锡大人在这一刻决定留下他。
而此后十年间,那时候早已蒋廷锡未曾想到,这个被他当年偶然选中的这个人会成就远比他这一生还要高的个人成就。
那时,青年是在加入了南军机的半年后,才得以开始受蒋大人门下学习的。
蒋廷锡大人从前不收弟子,这个小子是第一个,却也是最后一个。
在这建成于宫墙内围之内的南军机之中。
能人无数,为保护世宗所长久治理下的顺天府,上一任南军机总会挑选南书房行走,名曰行走章京们为其备选。
每一个备选者,在这数年间需学习的技能。
一为语言和话术,二为医学,三为数学四为化学,五为s,he箭,另有数种,到学成者方可入朝为官,并终生以南军机官职所称呼。
这些东西,对常人来说极其艰难,因这不同于八股科举之路,而是真正地将一个寻常人变为j-i,ng通于一切,能在任意危险阻碍下都能为国效力的治世之才、
1730年,即那一年的夏季,在青年入京城的后两个月后。
经世宗批准民间开始设立正音书馆,在全国推行北京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