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鹃看看主编身后墙上的大红字:“为民办报,办好报”的字样,内心苦笑。转身走了。
“生活是夏威夷的阳光,终年灿烂。太阳城式的度假公寓,为我们提出了俱乐部公寓的新概念。”丽鹃又返回电脑前敲打。
所谓生活,那是用来表演的。
丽鹃觉得,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毫无关联,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与其说自己是文字编辑,倒不如说是个挂着主治医生头衔的药贩;或者是街边西装革履,卖电动牙刷的推销商。
第三章上一堂教育课
丽鹃带着二老板的指责和未完成的工作回家,嘴巴撅成两只台湾香肠。“亚平我好伤心呀”一进门,丽鹃就哇哇地撒娇。
“亚平不回来吃饭了,加班要到晚上10点。”婆婆又站在门口迎着拿包。“他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丽鹃问。“跟家里打过不一样吗知道个信儿就行了。吃饭,吃饭”
丽鹃一走进饭厅,胃口就倒了。桌上,放着昨天剩的猪肉炖白菜,今天里头可能也就续了点粉条儿,猪肉估计昨天就捞完了,于是,今天剩的就是白菜粉条汤。旁边放了一小碗番茄炒鸡蛋。大红的番茄非常活跃,而零星可找的鸡蛋显得萎靡。“吃呀吃呀”婆婆吆喝着,还一个劲儿往丽鹃碗里夹粉条。公公对剩菜看也不看,筷子只往番茄上走。
“妈,今天没买菜啊”“买了。红烧肉我都放火上炖了,亚平一说不回,我就把火给关了。家里没人,就不用那么忙活了,昨天的剩菜还有,凑合一顿,明天再吃新的。吃啊吃啊”
丽鹃心里冷笑一声,哼,家里没人我不是人,你不是人难道就你儿子是人想起以前亚平跟丽鹃说的笑话,说他们那里女人都没地位,若男人不在家而外头有人敲门,门都不开就回一句:“屋里没人儿”当时还觉得特有趣,轮到自己了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亚平妈手里端着一盘昨天剩的炒白菜。那白菜的绿叶子昨天就被挑完了,今天只剩一堆白晃晃蔫叽叽皱巴巴的菜帮子。因为没有热,上面凝着点猪油霜,亚平妈炒菜放的油是从肉汤上撇出来的。“昨天的菜怎么没倒掉”丽鹃问。“为啥倒呀又不馊又不坏的,多可惜呀我吃我吃。”
“那你也得热热啊冷着吃胃要坏了。”“热什么呀,就这几片菜叶,都不值个火钱,饭都滚烫的,两样一拌,正合适。”
“何必呢,妈家里又不是买不起菜,你这样亚平看到会伤心的,一把菜不过几毛钱,吃新鲜的也健康。”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不能浪费啊你们都没过过苦日子。你不知道,六○年的时候,别说是菜帮子,就是好点的草根都找不到啊钱虽然不多,可省一分是一分不是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以前我跟婆婆过的时候,女人吃饭都不上桌的。好的,新鲜的,肉,都尽男人和孩儿吃。女人就吃剩的。他们男人要出大力气的,身子亏不得。我们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没什么关系,糊饱就行。”
“妈,我不吃剩菜的。以前我家爸爸吃。结婚以后一顿吃不完的就倒掉。这个我吃不下去。”丽鹃想想,没忍住,决定说出来。她显然可以憋着听着却不理,但她觉得她说出来是一种态度,否则就是默认了自己在家里的从属地位,而这在丽鹃眼里是不可忍受的。在大上海,哪家不是女人老大丈夫都跟捧心肝捧宝贝似的哄着,丽鹃的妈妈,在家里吃块鱼,爸爸都先把刺挑出来。丽鹃既不希望亚平低三下四,又不希望自己被踩在脚下。平等这个很重要。剩菜要不吃,大家都不吃;干活要不干,大家都不干。如果一个人首先在人格上就将自己屈尊,这个婚姻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哎呀我就是一说,我没叫你吃呀我吃我吃”婆婆慌忙将空盘子又往自己手边揽了揽,还就势将剩菜汤泡进饭里。
“你看你这房子,虽说住上了,贷款得还20年呢20年啊等还完了都半大老头老太了,有这一身债压着,浑身都不舒坦。能抓紧还就抓紧还吧你贷款利息多少”
“五点几吧”
“你看看,这就是拿人家的钱过自己的日子,一年五点几,十年就五十几,二十年就翻了一番都不止啊等于是给银行打工了。我要是你们,觉都睡不着,重石压心。要我说啊,当省则省,早还完了心理上不压迫。”
“妈,现在都这样的呀,谁家买房子一次付清那是暴发户。现在不买,以后买更贵。你自己也知道,我们这房子买完以后到现在都快翻一番了,等于把银行后20年的利息赚回来了。现在不享受,攒钱还房款,吃没吃到,穿没穿到,吃得不好,再累出病来,不是更不划算你的观念要改一改,现在是以人为本,人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