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衡南唤了多年,这一次无比沉重。
“衡儿有几件事想问您。”
“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一是,您为何要逼死绫娘。”
吕霂本是面容冷淡,听及此,反倒笑了起来,道:“绫娘是自己投湖的,衡少爷。”
“她在自己的院落里留下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纸文书,是您在她有孕之后时常威胁之语相向,说不会让她的孩子顺利出生,若是孩子出生,您也不会让她和孩子有一日安宁。”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划破沉默的是一道温和的声音,但带着些恐惧:“谦君,这是真的吗?”
不知何时,司徒将军和将军夫人入了这处院子。
那声疑问,正是将军夫人发出的。
“是你威胁了绫娘?你为何如此?”
司徒将军听闻也锁紧了眉头。
本是面容冷静的吕管家看到将军夫人的一刻便有些动容。
“是。”吕霂冷笑了一声,“她威胁了夫人的地位,让夫人日日不乐,自然该死。”
司徒衡南的拳头紧了又松,道:“当年的雪银色长弓,是你给衡儿的。”
“是啊。那把长弓是重要的标志,谁料你竟然和如今的太子互换了长弓,导致目标错乱,最终令大皇子险些丧命,让西南大部分氏族成了替罪羊。”
他一语道来,着实惊了众人。
司徒衡南与霍风本来只是怀疑,甚至没有想到他承认地如此之果断。
“你是当年春猎的密谋者?你还想害衡儿?”司徒将军的声音压着怒气。
“你,瞒了这么多年?绫娘的死,是因为我?你为何会与春猎的事情有关系?”将军夫人仍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这些,都是真的?你想让衡儿死?”
“绛云,他不懂,你便更不会懂。”吕霂唤起了将军夫人的小字,放肆地笑了起来,“你生下杏儿,身体便一直不太好,我每日早晚都亲自看着药汤熬制成才递给你。你还想给他生更多的孩子,可你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了了。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就急急地给他寻了妾室。他们把你当什么?仅仅是个传递香火的工具!”
吕霂嘶吼出最后一句话,旋即又冷静下来,有些森然地笑了几声:“他拥有了你,怎么能有其他女人?绛云,此生有你,怎能不知足,怎能不知足……”
“绛云,你定然恨我曾想置司徒衡南于死地,我内心亦然有悔恨呐。我骗我自己,我骗我自己我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大权在握才投靠了北土。可我终究是骗我自己,我是嫉妒着能得到你的这个人。”吕霂怒指着司徒将军,指尖发颤,目光中隐隐含泪。
“司徒朔,我一直想和你正式比试一场。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的对决,我出身一个衰落的氏族,而你是功臣之后。我寒窗苦读多年才入了那最高学府,可是最终还是无人能解我的抱负。我只能从小小官员一步步做起。我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绛云,可是她是要嫁于你的。我甘心做个将军府管家,看着绛云生儿育女,日日平安。我从未有什么寒疾。司徒朔,当时你对我的怜悯,可真是感人得很呐!”
“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太多东西得不到,也想不得。既然如此,我为何就不能自由一些,跟随真正赏识我的人?”
吕霂的嘴角溢出了血,可他还是继续说着:“绛云,我此生已尽,唯一牵挂,也是你。司徒家香火断了又何妨?你何必归咎于自身?我只希望你,直到迟暮,直到入土,都静好如初。今后,我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也愿你,能忘了对我的恨。”
“来生,来生,从头开始,闲敲棋子,坐看云起,不复此生。”
吕霂捂着胸口跪了地,但还是努力抬头望了将军夫人一眼,最后温柔一笑,七窍流血,十分可怖,又万分可怜。
司徒衡南本欲上前,却被霍风拉住。眼见着霍风轻轻摇了摇头,司徒衡南便只能顿住脚步。将军夫人却一把抓过了吕霂的手臂,红着眼睛说:“谦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未察觉你……我……”
夫人捂着头,突然晕倒了过去,被司徒将军抱在了怀中。
吕霂最后一口气却在此刻落下了,最后的神情停顿在了担忧之中。
☆、执念
1 司徒衡南从房内走出来,见霍风在门口等着,一片小小的叶子随风落在了霍风的头上,他走过来,替他拨开了。
“娘无大碍,只是情绪太……休息便好。”司徒衡南少见地叹了口气。
“司徒,不要难过。”霍风过来轻拍了司徒衡南的肩膀。
经过检查,他们确认吕霂所中之毒是事先便服下的毒药。
“可惜没来得及问出幕后之人。”司徒衡南关上了吕霂寝卧的那个立柜。
他们二人左右搜罗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平时都在府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又投靠了北土……”司徒衡南一边想着,一边喃喃着。
“皇城之中,就有其保持联系的人。”霍风说着,“或者说,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主人’,就在皇城。”
“他们不是败了,而是在喘息。”霍风望着已经有些暗沉的天色,一时间得出了并不乐观的结论,“若这个‘主人’在这里,他其实更加危险。也许是意识到了,所以他在慢慢除去曾经利用过的人,越发谨慎……”
话没有说完,司徒衡南突然拉过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