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升起半丝对自己方才那奢靡想法的愧疚。
小二熟络地领着两人进了客房。这间屋子坐落在酒楼最里面,窗户望出去下方横着一条细长幽深的小巷,确实安静。呼吸间弥漫着清浅熏香,微甜怡人,是从那桌上香炉传出的。整间屋子布置得中规中矩,靠墙安放着一张双人木床,床边浅粉色的纱帐层层叠叠,凭空生出些旖旎。
扫了眼屋子,还算满意,洛玄便令小二稍后送点本店特色的饭菜上来。虽说这二人都早已辟谷,不会轻易饥饿,但古人云“民以食为天”,没钱就算了,有钱,该吃的还是要吃。
小二欢快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二位喝酒吗?”
洛玄回想起山神祭那晚醉酒的丑态,觉得不堪回首,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不胜酒力……”
身后的白澄折扇在手心点了点,显得有些失望。
这家酒楼的效率很高,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很快便送了上来,四菜一汤都是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二人风卷残云——准确说是洛玄风卷残云、白澄细嚼慢咽地解决了这顿饭。洛玄活像是被虐待了多日,这番吃起饭来仪态全无,若是那小二还在一准看得目瞪口呆。明明是一同餐风露宿的,白澄却仍是仪态万方,还能在洛玄饱餐后递给他一张雪白的帕子擦擦嘴角。
白澄望着洛玄想:每每十天半月不吃正常饭菜就这样穷凶极恶,以后还是经常带他下馆子吧。
洛玄看着手中的帕子疑惑:十四为什么总随身带绢帕?
一顿饭的功夫,窗外的乌云已然伸手可及,天地间昏暗得如同夜幕降临。沉闷凝重的轰鸣之声由远及近,警钟似的响过几声后便携着天河决堤般的暴雨倾盆而下,势头迅猛犹如箭矢,将屋檐瓦片打得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作响。一时间,满耳嘈杂。
洛玄饱餐过后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朝那窗户走去。白澄本以为他是嫌雨声吵了去关窗,结果见他却惬意地伏在窗沿,一脸神清气爽地望着窗外雨滴暴虐地打在地面、屋顶,打得都起了寥寥烟雾。偶有斜雨乘风刮了进来,打s-hi他的额头、前襟,他也全然不觉般无视了。
雾雨茫茫,忽然有些百感交集。
洛玄曾有两段可以算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发生在这样的暴雨天。
第一次是发生在他才五六岁的时候。那天洛玄受了皇兄欺负,忍无可忍地跑到母后跟前哭着闹着要出宫。这是洛玄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萧柔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一软就让易风带着他偷偷出宫玩去了。
那日本也是艳阳高照,孰料玩尽了兴回宫时天忽的就y-in沉了下来,豆大的雨点不由分说就撒欢儿似的倾泻而下,天地一片喧哗。
两人是偷溜出去的,自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备车。小小一只的洛玄玩累了,昏昏欲睡,却在十余年后仍能记起这半梦半醒之际被易风藏在怀中的温暖,好像撑起了整个天,任外界风雨飘摇也淋不s-hi他稚嫩的身子。
他还记得那日宫墙上的琉璃飞彩,在一片灰暗中也没了光华,萎靡地任雨水在它们华贵的身子上恣意流淌。
后来不知怎的还是被父王知道了。易风被狠狠地责打了一通,洛玄与母后也禁足了一个月。
那之后,洛玄望着易风一瘸一拐还在安慰自己的样子,把眼泪和咆哮都憋在了心底,再也没敢任x_i,ng要求过什么。
第二次,便是他的骨r_ou_兄弟派人暗杀他的那一晚。四个刺客未伤得到他分毫便成了四具尸体,横陈在他屋前的小院子里,雨水冲刷得血迹都荡然无存。洛玄盯着这些死尸,站在暴雨中任雨水将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惨白冰凉得与具尸体没什么分别,脸上全是水珠,看上去好似大哭过一场。
而他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斩断了对那所谓兄弟之情的最后一丝侥幸的眷恋。
思及往事,洛玄又不由得忧心:也不知易风怎么样了,该让他到萧家后传信报个平安的。
先前送饭菜来的小二在楼下忙活了一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麻利儿地上来准备收拾餐具。
洛玄望着雨幕出神,白澄又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望着窗边那人,神情专注。小二一进门见到的便是这幅画面,一时间竟差点把迈出的脚缩了回去——好在白澄回过神对他微笑了一下,他这才安心地迈出另一只脚。
“哎呀!这位爷,看雨也别淋s-hi了自己啊!”小二走了两步,眼尖地看见洛玄打s-hi了一半的衣襟,好心地大呼小叫了起来。洛玄飘到雨里的思绪被这一声拉了回来,忙将面纱重又覆上,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碍事的。很久没见过如此暗的白日了,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
“可不是,这种雨天我也是很久没见过了。”似乎全天下的店小二都有随时随地侃大山的技能,随便一个话题便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他瞥了眼窗外,神秘兮兮道:“要我说,这白日便如此y-in森森的,说不定跟咱们城里最近传言的那个事儿有关呢!”
而这两个修仙之人却是从这乌云中没嗅到半丝鬼气的,只觉得又是人们闲来无聊自己吓自己找乐子。那小二见他们不以为意,接着道:“诶,真不是我唬你们啊。你们是外地来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