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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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洲有些愣怔地看着这个场景。
路见屿的房间里站着一个陌生人,两人挨得极近,胳膊几乎都贴在了一起,像是在嬉闹,又像是即将给彼此一个拥抱。路见屿脸上的笑看似漫不经心,却明显是真正放松又愉悦时才会流露的神色。
那是对他许久没有展露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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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这些天,也不只是没见过面的三年。早在那段最后的日子里,路见屿就很少对他这样笑了。
路见屿很喜欢笑。被逗得前仰后合的、宠溺又有点无奈的、带着些许暧昧暗示的,各种各样的,每一个成洲都小心地收藏在心底。
三年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摸索着从回忆中捡起这些细碎的画面,捧在手里、细细擦干净,想让它们重新变得像之前那样亮闪闪、那样清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些片段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明灭不定,最后碎成发着光的砂砾从他指间漏走。
他拼命地握住它们、不断把它们拼回原型,却越拼越乱、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模样。而现在,他终于又看到了这种笑容本来的样子,但那笑不是给他的,对象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甚至,那好像并不是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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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成洲听到自己问。同时,那个染着一头粉毛的人也问了相似的问题。
也不一定。也许是自己听错,或者断章取义地误会了那句话的意思。还有可能,是他们在开玩笑也说不定。
他看见粉毛瞟了路见屿一眼、然后面色尴尬地挪远一步与后者拉开距离,心中的希望顿时更加强烈了。
看吧,果然应该是玩笑而已,毕竟,路见屿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的……
“这是这次一起出差的同事,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们那个意向单位么?这是他们的项目负责人,成洲、成特助。”
路见屿先回答了粉毛的问题,然后才看向他。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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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和粉毛的关系基本是公开的。他们很有默契,在遇到彼此的朋友时,都会先看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方暗示出了需要伪装的意思,那么他们就会继续扮演一对亲密的恋人——这往往是面对着同事或亲戚时的选择。毕竟,要瞒着两家父母,戏就得做足。
但对成洲却并非如此。
路见屿不觉得带着现任,还是一个假冒的现任在前任面前示威有什么意思。不过,同样的,出言解释在这个时候也立场奇怪、徒显多余。
刚刚成洲明显是听到了粉毛的发言。于是路见屿清了清嗓子,把粉毛的名字告诉成洲,说:“这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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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字成洲没听清。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的后半句话上。
就像他之前听到的那样。路见屿说,这是自己的男朋友。
“哦,男朋友。”成洲重复了一遍,“是这样啊。”
没什么奇怪的,路见屿身边当然可能会有新的男女友。毕竟他那么好、那么完美,本来就应该受到无数优秀的人的爱慕和追求……
成洲感到一阵剧烈的下坠感从心脏传来。
像是忽然掉下悬崖,拼命跳动着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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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尔忍不住想、路见屿身旁这些年会站着谁。但往往还没等那人有个具体的形状,他就会主动撕碎这种幻想。
每个人的眼在向前看时,都能看到自己的鼻尖。但因为这干扰了视线,所以大脑会自动将之过滤、假装没有看见。
成洲也是如此。
他明白这种可能,但又一直刻意地、努力地、自我催眠地忽视着这种可能。
三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他都是这样度过的。无论面对什么他都能扛过去,因为他知道那都是为了某一天再和路见屿见上一面。至于到了那一天路见屿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有了……
成洲从来不去深思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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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在急速下坠时,连空气都仿佛变得锋利无比。看不到刀刃的痕迹,却把心刮得鲜血淋漓。
当然这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忽然掉落,而是因为无所适从、因为不愿相信主动跳下的。因为他下意识想要赶紧逃离现场、忘记这段经历。
成洲握紧手机,几乎感到手掌和心脏一样疼了。
但最终,他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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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还是粉毛先打破了僵局。
“哦,原来是路……原来是见屿的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