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伴随着淅淅沥沥逐渐小下来的雨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良久,才听始终沉默以对的徐新开了口。
“你在这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
林安没有回答。
徐新望着面前车窗上倒映出的模糊影像,又静了片刻,尔后像是笑了笑。
“我已经说了,林老师,”徐新略一停顿,同时深吸了口气,语气从先前的疑惑嘲讽转为了漠然冰冷,“没有意义。”
说罢伸手扣住了身前的门把,道:“……别再白费力气。请回吧。”
却刚将车门拉开了一条缝,身后的声音便又紧追而上,“我知道。”
林安似是对对方的反应早有准备,却仍是难掩失落之情,喃喃又重复了遍,“我都知道……”语毕黯然地重新将目光抬起,对着徐新的方向讷讷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早就该清醒……”
说着又露出个惨淡的笑来,低声续道:“厌恶仇恨一个人的滋味,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也更早经历,又凭什么异想天开地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来都耿耿于怀无法忘却的东西,你却能那么轻易地就舍弃?”
林安呢喃着,“所以我今天来,也并不是为了再挽回什么,我只是为了……只是为了……”却不知什么原因,从始至终都略显低迷克制的嗓音,到这一刻却忽然难以克制地染上了一层哽咽和激动。
徐新没再打断他,只默然不动,等待着身后人的未尽之语。
又过了片刻,身后的声音终于勉力恢复了平静:“为了再见一见你。也为了……再给自己最后一次能向你彻底坦诚的机会。”一顿,又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泪光道:“……徐哥,我不想在今晚过后,今晚过后……我们之间……还存在任何的伪装,或欺骗。”
林安说完,眼中的悲怆慢慢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较之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浓烈的温柔和依恋。
他痴痴望着仅咫尺之距的挺拔背影,目光借着微弱的灯光,将对方的轮廓细细描摹。
许久,才张开口,再次低低叫了声那个深藏于心底的名字。
“徐新。”
神情肃穆得仿佛在做一场无声的告别。
徐新握住车门的手在这一声轻唤中蓦地收紧,数秒后,心跳随之在这短暂的静谧中猝然狂跳起来。
林安目光闪烁,嘴唇微微嚅动着,似有千言万语就要倾泻而出,却在最后一瞬,只微弱又克制地转化为了三个字:“对不起。”
而后又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又轻声道:“还有……也谢谢你。”
最后这几个字犹如一记重击,猛然捶落在徐新的心口,迫使他呼吸猛地一滞后,脑中出现了短暂且莫名的混乱。
徐新死死压住骤然在胸腔间翻涌的心潮,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强自从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却在冷静下来没两分钟后,又忍不住压着嗓子问了句:“……谢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连风声都消失了的一片寂静。
徐新这才发觉,这场又急又猛的冬雨,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停了。
他顿了顿,忽然间,像是遽然感应到了什么般,霍地转过了身去。
却见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广玉兰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交错的光线中,只余下一把被安放在树下,正对着自己的黑色伞顶。
而那个几分钟前还固执地站在灯下不愿离去的瘦弱身影,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在不远的路口处缩成了一抹模糊不堪的剪影。
徐新晃了晃神,对着空荡的路面一动不动地看了好半晌,方重新坐回到了车里。
刚被一场夜雨扫荡过的街道,如同刷上了一层新漆的浮雕,在路灯的拂照下幽光闪动,焕然如新,而不时从窗口灌入的凉风,亦将心头乍起的热潮逐渐扑灭,让那徘徊在脑中还未及散去的人影乃至声音,都仿若一场凭空出现,又兀自消逝了的幻觉。
于是连同这晚所发生的一切,也都似乎沦为了一场荒诞诡谲的怪梦,经由第二天的日头的一照,便全数化作了无可捉摸的幻影。
林安没有再出现。
不论是在那葱郁的树下,竹园的门前,还是生机勃勃的怀德路,亦或人声鼎沸的红梅园……
所有对方留下过的痕迹,似乎都在日月的轮替中,被一只无形的手快速且无情地抹去。
半个多月过后,陈建良不无遗憾地捎来了那人正式离职的消息。
“从递交申请到批准,也就几天的功夫,从来没见教育局效率有这么高过。”末了又摇头叹息着:“唉,是真可惜,这一个月前x中才刚评出来受欢迎度最高的教师,他带的两个班,百分百的投票率,堪称史无前例,又刚协助策划了开放日。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是想留也没法留啊……”陈建良在电话里颇为惋惜地感叹着:“您是不知道,他们班的学生知道他要走,一个个儿的,前赴后继地都往我办公室里跑,还自发搞了个什么联名的签名信送到了我办公室。葛校长都气笑了,升旗会上亲自上阵,在司令台上把他们班领头的和代班主任点名批评了顿,说他们好好的学习不高,尽在学校里拉帮结派搞个人崇拜,引导不良风气,差点就吃了警告处分。”
彼时的徐新正坐在马佳琪的对面,灯光掩映下,对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碗碟中的汤羹,望着正前方的双眸中盈满了笑意,丝毫不见聊天被中途打断的不悦。
虽然从两人坐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