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灯是亮着的，陆秦禹还在灯下敲击键盘，专心致志修改论文。他眉目平静，神情专注，倒是没看出有情绪上的波动。顾劭昀见了，心道自己还为了这事睡不着呢，陆秦禹怎么就这么淡定？

他一时还有点古怪的怨念，没忍住敲了敲门，干咳一声：“……还没改完吗？”

陆秦禹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停了，看了过来。

顾劭昀走了进来，站在书桌边，手指下意识轻轻敲击桌面，房间里两个人都没说话。良久，顾劭昀还是开口：“陆秦禹，我好像忘了一些事。”

陆秦禹微微拧眉，等他下一句。

迎着他专注的目光，顾劭昀有点难以启齿，但他还是摸了摸鼻子，坚持说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失忆了。关于咱们俩的一些事……”

陆秦禹微微一怔，喃喃道：“失忆这个词，很熟悉……”

顾劭昀：“……”

不，真的不要联想那部电影。

他赶紧含混带过，但同时设身处地代入了一下，要是自己的男朋友什么都记得，只忘了和自己的甜蜜回忆，他肯定也难过。顾劭昀一瞬间绕过了这个话题，又道：“那个……问题不大。但是我们得谈谈。”

他清清嗓子，很认真道：“陆秦禹，你为什么上网查资料？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

陆秦禹顿了顿，一向镇定的面容难得掠过慌乱，他顿了顿，才低声说道：“因为我……没谈过恋爱。”他只会查资料。

“那……你亲戚朋友呢？”顾劭昀虽然也母胎单身，但他好歹也见过自家爸妈的甜美爱情，所以他小时候就想过，他要求很高，要么就不找，要么就找个最合适的，然后尽情去白头偕老一辈子。

然而陆秦禹道：“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我的远房叔父，养大了我。”

顾劭昀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但他潜意识又觉得，这似乎是个了解陆秦禹的好时机。

起码……他得知道，自己的这位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于是，顾劭昀问他：“那你现在做什么？”

“我在研究所工作，但不全职。”陆秦禹道：“基本上都在做研究。”

很好，这解释了他为什么习惯性去查资料、和动不动就写论文，果然是个搞研究的。顾劭昀又问：“你具体做哪方面的研究？”

陆秦禹沉吟片刻，“最近的话，是在研究受体激酶feronia如何通过核质穿梭蛋白ebp1将ralf1多肽信号传递进入细胞核的分子机制。”

顾劭昀目光呆滞，对学术一窍不通的他没听懂什么意思，陆秦禹耐心道：“是研究如何控制植物生长、种子大小及农作物产量和品质，还调控植物对病虫害、干旱、温度及重金属离子毒害等多种逆境的应答过程……”

“……停，ok，我知道了。”顾劭昀连忙拦住他的科普，不由得肃然起敬。

气氛一下子就怪正经的，顾劭昀如坐针毡，有点亵渎科研大佬的意味。但陆秦禹还是凝神看着他，只看着他，彷佛把科研的劲头都拿出来用在这里了。

顾劭昀只得又想了个话题，“那，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陆秦禹却怔住了，迟迟没有回答出这个问题。

良久，他面色茫然，忽然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顾劭昀：“……什么？？？”

他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料到陆秦禹会是这个反应。然而陆秦禹真的眉峰聚拢，眼眸低垂，是一个回想的状态。半响后，他摇了摇头，眸中怔忪难解。

顾劭昀这次是真的惊讶，不免脱口而出，“那，你怎么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

陆秦禹不假思索道：“因为感觉。”

他沉声道：“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回这里见你。”

“而见到你的第一眼……”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出后半句，“我的感觉告诉我，这是对的。”

顾劭昀一怔，一堆话堵在了喉咙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深深看了陆秦禹一眼，镇定道：“……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陆秦禹在沉思，一时没有回答。

顾劭昀斟酌说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两个都失去了一些记忆……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们之前认识吗？真的是这种关系吗？我看身边的人，也都默认了我们在一起的现状。所以……”

“或许，”陆秦禹忽然道：“我们确实是交往中的情侣。”

“我的感觉告诉我，我们是这种关系。”

顾劭昀脸上一热，假装忽视这句话的深意。陆秦禹居然又来了一句，“验证的最好方法，就是做实验。”

他顺理成章道：“要不要试试看？”

顾劭昀一呆，陆秦禹侧了侧身，此时非常专注凝视着他，黑眸中全是他的倒影。一时间，他忽然隐隐带了几分男人的强势，轻描淡写，彷佛提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们……试试谈恋爱吧，我喜欢你。”

这还是顾劭昀第一次见到陆秦禹这副样子，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陆秦禹暗地里攥紧了拳头，显然紧张得要命。

……装出来的？

顾劭昀顿觉好笑，忍俊不禁道：“陆秦禹，你错了。”

陆秦禹：“……”

顾劭昀咳嗽一声，忽然抬头，一时霸总气场全开，猛地给了陆秦禹一个货真价实的壁咚！

他眸中全是笑意，眼底还有几分掩盖不住的羞涩之意，扬了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