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章七之五】倒数──卷末（中卷完）

窦智冑处斩前日，高莲华同薄长定奉旨入宫，入内密谈足足两个时辰，方才结束。

迈出御书房，男人身上官服已有些皱褶，膺眸自高耸阶梯之端往下瞧，只觉这距离已是足以让来时路变得模糊，一眼难望清。

身前是徒存轮廓的街石砖景，身后是李德富扬声大喊起驾，宫人纷纷下拜问安的动静。

高莲华侧过身，不及行礼高慕华便大步迎来，两人双目有了一瞬的交会，却都同样黑幽，谁也没能从中看出对方情绪。

男人拱手，正要弯腰问安，高慕华已抢一步交代：「免了，皇弟才陪朕处理完那些烦心事，再讲究这些礼节，倒显得朕不近人情。」

几步趋近，绣着精细龙爪脚踏祥云的衣角从高莲华眼角闪过，来人即与他并肩而立，双目如炬，望向他才注视过的景色。

高莲华虽身形不显粗壮，多是精实肌肉，可身高是实打实的高大挺拔，就是高慕华也矮了他好半颗头，是以两人极少这般并立同处。

眉头收拢，虽无伤皮毛，但高莲华对于让言官们逮着理由叫骂毫无兴趣，正要退上半步，不欲与帝王同立，对方是蓦然启脣，

「皇弟，此处景色你觉得如何？」嗓音低哑，虽极力掩饰，高莲华仍是从他话音中，听出几分倦怠。

只高莲华对当老妈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关怀问候从不会出现在他与高慕华间，他俩看似君臣和睦相处，却不过建立在极微妙的基础之上。

而他，并无意图改变这一切的念头。

瞇起眼，高莲华神色凉薄，看着两人给清风带起，时不时相触的衣襬，金龙绣纹与他的官服一贴即分，似与他极近又极远。

再开口，他的话音已不见多余情绪，不过纯然描述：「爷本俗人，不懂什幺意境，只觉得从这望下看，既然什幺也瞧不清，何谈景色？」

许是没料想到会是这种回答，高慕华侧首，脸上缓缓浮现很奇异的神色。

顶着这道目光，高莲华依旧惬意，伸手抚过翻飞的衣袖压下，远了与龙袍的交缠。

高慕华歛回目光，半晌后，才轻声说：「人都说登高望远好风景，不想皇弟还有别种看法……却也颇有道理。」

又再退后一步，高莲华已有去意，略有敷衍意味说道：「爷惯会舞刀弄枪，大好景色让爷赏看，也是浪费罢了。」

心细如髮，高慕华自然听出高莲华字里行间的漠然，也不勉强，摇了摇头便道：「那朕再留皇弟下来赏景，可不是强人所难？也罢，皇弟还有要事在身，先下去忙吧。」

得到应予，躬身一礼，高莲华应声，随后转身离去，不带分毫犹豫。

留下高慕华静立风中，久久未曾动作，任由装容逐渐凌乱，喉间痒意频生，也未置一词。

是日夜间，皇帝突闻太医院急报皇后有恙，匆忙赶至皇后寝宫，却见人面色蜡黄，锁骨凸立的憔悴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