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之四】新婚──红烧

蓝琼鸾的一言一行从小便是用最严厉的礼仪模範打磨而出，几是用刻画般寸寸精準的摆手屈膝礼仪教息与家主训练让她虽有着别于寻常闺阁女子的洒脱之气，骨子里却仍存在对于礼俗的要求。

这不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蓦然亲近，让她的脸庞霎时覆上色泽艳丽的红云璀璨，便是连身上一袭红裙都不能替她分去半点那迥异于她寻常白皙肌肤的异状。

「王、王爷你……」这男人到底性子是怎幺生的？便是连在慈宁宫这样庄重地方都能这般行事！

高莲华退开身子浅笑两声，目光在稍远处的太监宫女们身上刮上两下，那本是有些探头探脑的太监宫女们登时一个寒颤直袭，眼珠子便是快速抽离王爷周身三尺的空间。

且真是如高莲华所言，他那冷眼一瞧后若不是存心自找罪受，谁人还敢多将注意力往他这方搁着？

更是何况，以荣王而今受宠程度，便是在这掐上他们，太后同皇帝想来也不会过多理会，说上几嘴想来便会作罢。

心眼里门儿清，众太监宫女们对于这权倾一方的受宠王爷从来只敢敬畏进而远之，何谈加以探听虚实？

一番给太监宫女们示警敲打后高莲华才直起身子，又重新板起脸，好似方才在殿门口一副轻佻模样的他仅是灿阳虚映下的海市蜃楼，终是虚幻而未能留之。

身姿挺直静立便恰若苍松，缀着蝶翼般微扬眼睫毛的眼帘半垂，收敛了脸上的浅淡笑意，高莲华刀削似的英挺五官因慈宁宫斜飞而起的红瓦屋檐半遮去了斜阳，给落下一抹斑驳阴影。

那深浅印记雾化了男人的面容，不需刻意卖弄，被掩在那惊华面貌下的凛冽风采便悉数流泻。

到底是从军旅抽身犹未久时，放任自己给拢在慈宁宫屋檐荫下的荣王抹去了自己随性的举止，褪去了那层轻浮气息及魅惑面容，男人那隐约的杀伐之气便又逐渐析出，宛若半趋乾涸的浓稠血雾，黏腻压迫得让人心生胆颤不敢接近。

这会子，蓝琼鸾才逐渐明了何为高莲华敢说「在檯面行动时，爷的身边他们还不太敢偷听。」如此气势怕是招得那些个太监宫女都不敢往老虎鬚上捻，到底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遑论私底下如何监控探查，至少此时这位王爷的一举一动还没人敢紧盯着瞧。

正当蓝琼鸾卸下因为自己说错话而绷在胸口的一口气时，那名早先来替他们指路的太监正疾步从殿内行出。

见着他们时，太监那本是平静的面容便是立即腾出满溢笑意，绽出让人心生好感的亲和微笑。

左右左右，蓝琼鸾盯着那人半掩在太监服饰下的鞋履挪动，不禁愕然于发现那太监便是连行走间距都像是板上牢刻那样，整齐一致的步步点落相同距离。

让蓝琼鸾只得惊叹，果真是能权倾一时的太后，那手下瞧来虽仅是个太监也是不容小觑。

「王爷王妃可是久等？太后有请。」

「嗯。」斜眼撇了太监一眼，高莲华随手拉着蓝琼鸾便甩下他向前走去。

太监本是停歇在两人身前，却是一转眼就给高莲华甩到身后，还是直待得两人行入殿内后微微一怔才紧着迈步跟上，忙赶着唱名喝道：「荣王、荣王妃到──」

「荣王来了，快来给哀家瞧瞧，人都说这成婚就成大人了，也不知到底是也不是这个理，哀家来瞧瞧可就知晓了。」

蓝琼鸾虽然因为这蓝家下任家主身分时常进出皇宫，可与太后说话倒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也不知是否因着早先旁观这太后宫殿规矩甚严，她便给太后定位在严肃、难以亲近的位置，真是眼瞅着太后并同她对答，太后却是出乎蓝琼鸾预料之外的和蔼可亲。

只见那中年妇人端坐于上位，娇嫩的白皙肌肤因风霜凝出几道微不可见的摺子落在眼尾，在妇人因笑意抚面而弯起一对眼眸时才隐约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