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云梦。故而相求师兄,奏一曲云中君。”项斯年说道,细声细气地解释了个明白:“我有一信徒,欲与亡妻再会一面,只监天司无合适与我歌舞之人,故寻师兄相助了。”
“好说。”钟离朔点点头,又问:“不知是何时何地?”
“初九,太一观,恰逢昭帝大祭末尾,我也能找借口将师兄留下来。”
“好。”钟离朔应下了一个字,回去便拿了尺八,将那曲云中君又改了一遍,只等着初九那日给少女吹奏一曲圆满的巫山云梦。
春神的脚步试探着迈入了源州,将河岸垂柳吹出嫩芽,在干枯的地上洒下鲜艳的绿色之后,来到了给昭帝大祭的二月初七。
二月初七,万物复苏,又到了一切重新开始的时节。
这一日,举办着盛事的太一观,挤满了文武百官。钟离朔跽坐在太一道人中,裹着青袍梳着道髻,在鼎盛的香火里半眯着眼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念祈福的经义。
她的目光落在了百官之首的禤景宸身上,看着皇后一脸虔诚为自己上香祈福的模样,心中一片感动。在女皇给昭帝上香后,文武百官按照品级依次为昭帝上香。
钟离朔听着大司命的念词,靠着卓绝的记忆力,将各部尚书和侍郎认了一遍。这些官员与她当政时有很大出入,看来源州城那群老不死被皇后赶得七七八八了。
她坐在道人中,听着大司命庄重又冗长的祭词,满心满目都是皇后静心聆听地侧颜。阵阵吟唱中,她在厚重得睁不开眼的香火里,贪婪守望着心中的神只。
待冗长的祭词过后,便是皇后写给她的祭词。
钟离朔心心念念的祭词终于来了,这一刻她挺直了腰杆,专心的聆听皇后要对她说的话。
“万民难兮出东君,逐贪狼兮卫家国……”
钟离朔熟知皇后的用词,竟不晓得,向来用词直白的皇后竟会将她夸赞成光明之神,东君。
皇后夸她乃乱世英主,在北境受敌,南朝之困时智救黎民。惩贪官,诛乱臣,主恶蛮。一桩一桩,将她们一起做过的事情都归在她身上。
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很无用的帝王。却不曾想,皇后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那桩桩往事配着太一道人怜悯般的哀悼,竟令钟离朔鼻头一酸,两眼泛起了泪花。
“魂归来兮候黎民,愿与君兮守四方。”
若是陛下有灵,那么魂魄归来吧,继续保卫着你的百姓。作为妻子的我,此生追随着你守卫着这天下四方。
钟离朔听着这祭词,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淌,抬手抹着满脸的眼泪,只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许是大司命的声音太冷,又或者是钟离朔的哭声太有感染力,唱道后半段时,道人们想着归墟y-in冷的路,又念着风光霁月的美好昭帝,竟不忍地哭倒了一片。
哪怕是后来的祭词里,写了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告慰昭帝亡灵,也没有止住道人们的哭声。
女皇陛下的祭文写哭了钟离朔,写哭了太一门道人。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听着少年人的哭声,也跟着哭倒了。
好好一个起伏大祭,愣是弄成了哭灵大会。在众臣哀呼昭帝早逝时,最伤怀的禤景宸忍着泪,将写好的祭文一张张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