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噼噗作响,吓怕往来萤虫,更是掀动羽翅、绽开荧光,徘徊旋舞。
结萝心怀涨满,偏头笑道:“这就是‘花前月下’呀……果然,要与喜欢的人一起看,才是最好的!”
旋即一丝黯然,低语道:“也不知道明天走了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啦。”
厉岩默然,摇头道:“……你还是留在此地吧。”
结萝闻言一震,微嗔道:“那可不行,都说好了的!你去哪,我就去哪,别想甩开我!”
厉岩看向面前女子,聪慧机敏、俏丽无双,之于结萝而言,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厉岩从未曾想,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如此绝世女子倾心于他。
月光如水,笼罩二者间,格外明丽。
厉岩抬首,望向此间明月,难得显出一丝心绪。
青木居平和、宜人,村民与世无争、碌碌一生却安然自得,与千峰岭——
任何厉岩曾颠沛流离时所处之地皆是不同。
月亮,亦如是。
他想,其实不该告诉结萝,更多关乎月圆之事——
一如厉岩从不喜欢月亮,尤其是能将黑夜照亮的圆月夜。
曾几何时,就在如此月夜中,厉岩失去了自幼时起、第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一个如他一般、皆是半魔与受到欺凌的弱小妖族,聚集起来的家。
彼时厉岩才从人类村中逃出,可谓饥一餐、饱一顿,十分狼狈,几度以为坚持不了,就要死在荒山野岭,分明不该贪恋,内心却又不甘——
只是如他一般,苟延残喘活着,有与死何异?
但那已成本能。
本能让他挣出一口气、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自泥沼中爬起,奋力扑向岸边、抓住老树垂下枯藤——
抓住……抓住!抓住它!!
惟有抓住一线生机,才不会死于饥荒与疲惫,才能去找……
继而有一双手、紧接着另一双手,层层、叠叠,握住他手、攥住他两臂,牢牢护着厉岩,将他从生死边沿救下。
厉岩有一瞬惊怕,怕人类还是找到他——
与其受人凌ru而死,不如就此沉溺,好歹此身依旧是我,而非他人践踏蝼蚁……
但厉岩抬头,就见那人面上一圈诡异图腾,还有他人臂上、身上,厉岩恍然大悟——
是同族。
厉岩从未有如此经历。
魔族降生起便有零星记忆,厉岩知晓自己曾有父母,来自哪里、欲往何处,只是一场灾祸,让他遗失了那些记忆。
惟有躲避是种本能、镌刻于骨血之中。
似乎曾有人在耳旁喁喁泣语、告诉他,跑啊、逃啊,离这疯狂人世越远越好!
永不再记起出生之地,永不再归来……
于是厉岩躲避、潜藏,生活在密林中、穿梭于群山间,离群居所、流离颠沛,在满是群妖的山间挣扎求存,不断锤炼自己、磨砺自己,只因厉岩知晓,惟有获得更强大力量,才能不去希冀、谋求他人帮助——
只有强大,自己才能在世间,有一片立锥之地。
直到他遇到了这些与他一般的同族。
厉岩终于明白,何为生存以外,当同生死、共荣辱的东西,原来亲人、手足是如此令人心安、快乐——
一如厉岩模糊记忆中,曾经拥有而被剥夺的。
厉岩视之如性命,却屡屡遭人迫害、屠杀——
摧毁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于他。
月圆之夜,刀光与火把、呵斥与谩骂,将他们团团围住,未有丝毫怜悯与同情,仅止烧杀与劫掠,族群头领、厉岩称其为大哥,告诉他许多蚩尤大神如何勇猛神武——
亦是当初泥沼中,第一个抓住他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