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命人取来文案,道:“一共三户,其中一户是镇上富绅,在本地也算有头有脸,所以才能说动官府,其余两户是附近村郊的,佃户出身,没有什么来路。”
毒影轻弹响指,袖中钻出只蛊蜂来,笑道:“去,让孩子们找点东西来,方便找人。”
黄蜂能知人语,依令闪出窗外,倏忽飞走,不多时,几声衣袂破风,有半魔越墙而出,几个起落,消失眼界外。
血手收回视线,转而道:“你跟我去衙门一趟,看看人类是怎么办事的。”
话虽如此,却是目中讥诮,极为不屑。
唐风见二人整装出发,轻道:“你们一切小心,稳妥为上,我先回覆天顶。”
血手一顿,道:“一有消息,毒影会传信主上……让他,别太挂心。”
唐风莞尔道:“……我一定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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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世离端坐椅上,闭目沉思,一人气息倏忽而至,貌若恭敬道:“主上。”
那屡屡轻烟悬浮在侧,除却枯木不作他想,如此故弄玄虚、语意轻佻之人,亦是不久前表明正身,宣誓效忠,扬言对魔君忠贞不二之人。
但姜世离从未信他,枯木所谓忠诚,不过挂在嘴边,其目的为何,始终成谜,二人各怀心思,又十分默契、对那些悬而未解之事,闭口不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覆天顶正值多事之秋,枯木手中、那些难以理清的人间脉络,对巩固半魔生存之地,大为有益,皆因如此,二人名为主仆,实则暗中提防,彼此小心翼翼,互为试探。
枯木终于现身,一袭黑衣、森白面具下脸容,只怕从未有人知晓。
魔君并未睁眼,只是食指点在座上,道:“枯木,隐瞒不报,你可知罪?”
此言乍听未曾动怒,更有几分慵懒之意,只是随那知罪二字迸发骇人威压,骤然令在场惟一之人背心寒凉,但觉稍有违逆,那点在座上之手,便会扼紧自己咽喉——
蚩尤后裔……魔君,呵呵,这力量,当真……好得很。
那一双眼瞳,随之透过面具,直视面前年轻的君王,虽然还显稚嫩,但假以时日,难以估量,尤其是数月来,城府日益深远,有趣——
这当真是此生还未得遇、经他手雕琢最完美的棋子,龙溟所言不虚,若有不慎,恐怕前功尽弃,必遭反扑。
枯木不动声色,仍是故作谦卑,惶恐道:“这……属下不知,主上是指何事?”
姜世离食指点在椅上,不再动作,那气息微微一滞,枯木心知,此乃震怒之兆,目下还无动作,是有意听辩,当即道:“启禀主上,若主上所指,乃属下今日来报之事,这……属下实有苦衷,望主上恕罪。”
话犹未已,姜世离睁开眼来,目中寒芒烁闪,厉声道:“说!”
枯木遵命道:“主上有所不知,近日不少人间孩童走失,属下以为,此乃人界事务,与我半魔毫无瓜葛,毋须插手。但官府之人四处走动,总对我督运粮草一事有所影响,为襄助无天尊者,属下一直暗中行动,难以及时回禀,还请主上恕罪。”
魔君不置可否,只是怒气略微收敛,道:“我半魔子嗣无故走失,二者关联,你作何想。”
枯木自怀中摸出一卷卷轴,呈上道:“此事……或与一人有关。”
姜世离颔首道:“何人?”
尚未翻开卷轴,却听枯木启口道:“正是折剑山庄弃徒,徐杰。”
乍闻故人之名,魔君神情未动,只将卷轴甩往案上,示意道:“说下去。”
目中几分审视,枯木一惊,自知失言,以此试探姜世离,实属不智,转而顺从道:“为保押运万无一失,属下曾在青荷镇逗留,一日夜半,远郊黑风狂作,联想近日走失传言,故而前往探查,忽见一人形迹可疑,身形样貌,却是与徐杰无异。”
弃徒。
短短二字,便如尖针一般,直刺魔君胸口,但姜世离始终目无表情,究竟这两字能否刺伤他,饶是枯木也堪不透。
守得滴水不入、攻得突如其来——
姜世离,蚩尤魔君,不错,能为我夜叉所用!
姜世离执起卷轴,不论枯木目的为何,一日摸不清他实力,便不可轻易动他,魔君心下了然,枯木未曾在覆天顶露面,却难以断言,有多少来投妖魔,与他有所牵连——
即是,枯木亲族。
遥想当日,他看似屡屡谏言、出言相告,但面对自己时,总有一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态势,如此雄心之人,岂会屈居人下,究竟枯木所谋,是为人间半魔、亦或其他人事,始终未能堪破。
惟有一事,魔君万分笃定,枯木如此忌惮于他,当有深意,是以他在一日,就不容枯木斗胆放肆,危及覆天顶分毫!
卷轴上述一概始末,姜世离看罢,淡然道:“……徐杰当日败于血手之手,已成废人,既然逐出门派,焉敢造次?”
枯木故作正色道:“皆因如此,才更心切眼前之事。”
姜世离眉心微蹙,听枯木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