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水仙教易主。
“教主,要不然……先搬去祁县吧?这边一应修缮都要花费不少的银子,可我们……”老管家吞吞吐吐。
“怎么?”晋磊指尖翻过一页牛皮纸,话虽问着,眼睛却不离那书页。
“我们……自从上次暗镖一事,镖局那边进的账就少了,后来又有一堆杂事,各个方面花的银子都流水似的。现今、现今如果挪出一大笔银子来修缮总坛,恐怕损害较大。”
“无妨。北都境内的银子不要挪,襄城、芒城那边的收入这两个月还没进账吧?催一催,从那边拿钱出来。晚一点也等得。”晋磊只稍稍思索了一会子,便吩咐了下去。
老管家笑着领了命刚要离开,晋磊又问:“少主怎么样了?”
老管家抬头瞟了晋磊一眼,见晋磊仍是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书页。
“少主还是那样,在小木屋里抱着龚主司的骨灰坐着。”管家脸上带着些无奈和怜悯。
沉默。
管家等了半晌没等到晋磊的吩咐,又不知是否该退下,便再抬头看向晋磊,却见晋磊的目光只直直盯住一个地方,手里翻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倒像是在发呆。
管家眼珠子转了转,刚要开口询问,晋磊已经再开口道:“王元芳那边呢?”
“这……”管家犹豫了一会子,还是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师爷身份特殊,不支持教主也情有可原……”
“我明白,我只是问你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晋磊声音已然冷了。
管家立即又弯了弯腰,躬身道:“是。一切都好。师爷没有道明左使的身份,只说是朋友,王大人似乎也没多在意。而且,师爷寸步不离地守在左使身边,应该也没人敢动。”
“知道了。下去吧。”晋磊微微叹了口气。
入夜,三两星子高悬墨空。
尚书府西南方的青芜阁里,一盏灯烛已经熄灭,另一盏烛火摇晃着,愈加的明亮。昏睡的贺小梅躺在床上,而衣衫单薄的王元芳就趴在榻边小憩。
“咳、咳……”
细微的咳嗽声之后,长睫微微颤动,贺小梅睁开眼来。
稍转头,入目是王元芳头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儿,贺小梅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岂料指尖刚刚触上元芳的发顶,元芳便猛地弹坐起来,口里还急急唤道:“小梅!”
贺小梅嘻嘻地笑起来。王元芳愣了半晌,直到贺小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王元芳才慌道:“你别笑了,别笑了……腹上会疼。”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去瞧贺小梅腹上的伤口。
贺小梅按住他的手,道:“我还能活着,还能见到你,我高兴。”
元芳看着贺小梅弯弯的眉眼,微微有些失神,顺势握住小梅的手,温柔笑道:“所以以后,凡是涉险的事,都让我去做。这样即便我受了伤,你这个大神医也能医治我,总好过我四处求人救你。”
贺小梅埋汰他,“你这个国舅爷哪儿还用得着求人?你一句话,别人不是赶着来为你做事?”
王元芳摇摇头,无奈地笑开,“是是是,我厉害极了……”
贺小梅一面撑着身子坐起来,一面打量着四周,问:“这是……尚书府?!”脑中瞬间闪过一些血腥至极的画面,贺小梅记得,他被屠龙堂的人捉住,再次灌下了千盅术的毒,而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在那之前,他只知道,屠龙堂是要带他一起去攻打水仙教。贺小梅抓住王元芳的胳膊,急道:“教里怎么样?为什么我会在尚书府?!”
王元芳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不用担心。李马带人前来营救,死伤虽多,好歹没有太大损害。不过总坛算是毁了,需要重建。而且……龚罄冬,没了。”
贺小梅睁大了眼,奇道:“龚罄冬?”
王元芳道:“他是屠龙堂派过来的细作,但在最后关头反水了,趁屠龙堂和我们对战之时潜入屠龙堂地宫,一把火烧了地宫。如若不然,只怕屠龙堂会趁我们大战修整之时乘人之危。”
“细作?”贺小梅蹙眉,怔怔道:“他身为情报司主司,要真是有心当这‘细作’,将情报全部出卖,只怕我们也不会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经贺小梅一提醒,王元芳也有些惋惜,叹道:“总归这么多年,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
贺小梅摇摇头,“少主与他一同长大,如今只怕不知怎么伤心呢。”
王元芳也默了半晌,忽然想起要紧事来,便起身道:“你既醒了,我便叫人去把药端过来。”
贺小梅点点头,王元芳转身去开门吩咐门外的小厮。
贺小梅无事可做,便撩起衣裳查看自己腹上的伤口,见那缠伤的纱布上微微沾了点血,便知方才一番笑扯到了伤口。
好在这伤只在腹部,贺小梅抬头瞧见桌上的纱布和药瓶,便自己下床去换药。
有人推门进来。贺小梅头也没抬,道:“药先放一会儿吧。我这伤有点裂了,得先换了药来。”
进来的人却在门口站了老大半天也没说话。
贺小梅正诧异着,抬头去看,见是一个小厮瞪着眼呆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