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磊挑眉看着为首者,将手里的心脏递出去,声色俱厉道:“滚!”
今日……他不想大开杀戒。
岂料他话音方落下,船棚内传来一声惊呼,然后再没了声息。
晋磊眉心一紧,侧身一把拽开布帘看向船棚内,却见船底赫然一个大洞,江水已经漫了上来,越来越多的水涌进船舱,而方兰生……不见了。
晋磊五指收紧,迅速转头看去,却见黑衣人们在水面上疾行退开,落到一丈远的一艘小船上。
为首那人立在船头,一只手捏在方兰生肩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方兰生浑身淌着水,想咳又咳不出来,只因喉间的两指紧紧掐在他的死穴上,让他连呼吸都做不到,面色憋得紫红。
晋磊整个人都僵着,五指咯咯作响,寒声道:“放开他。”
黑衣人得意又疯狂地笑开,手里却更使劲了几分,“我知道,你武功高强,能只身入我广阳府,杀尽我师父师兄弟,最后还能全身而退……你怎么能全身而退!”他咬牙切齿,“广阳府机关重重,阵法无数,你居然还能活着……你怎么能活着?!我不允许你活着!你要下去给我师父师兄弟道歉——你必须死!”
晋磊看着他眼里决然而癫狂的刻骨恨意,忽然间仿佛看到了自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成为了别人痛苦的根源,成为别人仇恨的对象。
眼前倏然间又闪过那个身披鲜红嫁衣的女人。
叶沉香。
就是从自闲山庄开始的吧,这条不归之路的起点。
“你放开他,我的命给你。”晋磊面色未变,只是眼中多了些疲惫。
“呵,”黑衣人侧头看着方兰生笑,说话的气息喷在方兰生眼角,“你可真是个宝。”
对面扔来一把刀,晋磊伸手接住。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杀我师父的吗?你先是砍了他的左手,再挑断了他的脚筋,最后一刀□□他的喉管,把他所有的痛苦都堵在嗓子眼里……那些喷涌而出的鲜血,你还记得吗?”
晋磊自然记得,其实自从自闲山庄之后,他杀人的手法都差不多。
或是刺穿喉管,或是挖空心脏。
“现在,你也尝尝吧,那种滋味。”黑衣人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他话说完,手下发力,方兰生突然拼了命一样地挣扎起来,整张脸都肿胀着,起先黑红的面色已然发白,似要断气一般。
方兰生大张着嘴,发出嘶嘶的抽气声,在这痛苦的声音中,黑衣人对着晋磊喝道:“动手啊,先是左手,砍了它!”
晋磊握紧了刀,目光落在方兰生身上,四目相接,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缓缓抬起刀,对准了左边胳膊。
“啊——”方兰生腰间的青玉司南配忽然迸发出一阵刺目青光,在方兰生周身展开一道透明屏障,猛地将黑衣人荡开,小船晃了几晃方稳下来。
而与此同时,晋磊手腕一转,刀刃朝着为首的黑衣人飞刺而去。
黑衣人被青玉司南配的青光晃住了眼,却仍能感知到面前喷薄而出的杀气,再顾不得去抓方兰生,侧身躲开。
而方兰生便抓住机会往水里纵身一跃。
方兰生看得分明,晋磊使的是曾教过他很久的“绝迹”。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只听一身嘶哑的痛呼,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
方兰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黑衣人后颈被一把明晃晃的刀贯穿,刀尖从喉结刺出,那人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目凸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涌出来,染红了整片水域。
胃里像是被什么搅动着,方兰生呼吸一紧,亡命一般往前不断划水,像是生怕被身后越来越扩大的血色追上。可他越是着急,越是游不动,身后一阵骚乱,可能是晋磊上了那条船,在解决剩下的黑衣人,但他不想去想了,也不想知道那些人谁死了谁活着。
只是想逃,想回岸上。
身后越来越多扑通扑通的声音,江里的血色越来越浓,那些鲜血像是两只白骨森森的手,拉扯住方兰生的脚踝,不让他逃脱。
方兰生觉得,所谓的水鬼,应该就是这些埋在水里的鲜血吧。
他游不动,一点都动不了。
第三次了。
方兰生捂住脸,想张口呼吸,吸入的却全是带着腥气的浑浊江水。他转而捂住仍然隐隐作痛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越咳越呛,越呛越咳。
他的身子在下沉。
忽然,一只手臂绕过来,架起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回游。方兰生意识模糊,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晋磊如今在水里,没办法跟他说话,只能掰过他的脸,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是谁,却不想方兰生看了他片刻,忽然凑上来含住他的唇,贪婪地吸光他口里肺里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