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晋磊一声又一声的苦笑,是晋磊目中的荒凉与孤寂,还有带着煞气的汹涌恨意。
几度用力,方兰生才握紧了百胜刀,扶着箱子外壁站了起来。
“白豆,再拿壶酒来!”方兰生带着些醉意的声音从内室传进了外间。
白豆想着总归晋磊也在里面,既然让他拿酒,那必是经过晋磊许可的,于是没有犹豫,端着壶酒就往里走。
屏风后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一掌劈在他肩颈,将他打昏在地。
方兰生眼疾手快地接住酒壶,生怕那酒壶摔了的动静惊动外头的侍卫。
方兰生三下五除二地扒下了白豆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又把自己的外衣穿着白豆身上,把白豆的身子搬到桌旁,让他与晋磊面对面地趴着。
随即,他低着头打开殿门,学着白豆的声音对门口的侍卫道:“少主和主子都醉了,我去给他们熬点醒酒汤来。你们好生守着啊,别打扰他们。”
醒酒汤这点小事本来只用吩咐一声,可这些侍卫都是见惯了方兰生大事小事都是白豆亲手操办的,故而半点疑心都没起。其中一个侍卫还笑着道:“知道了知道了,自从今儿上午那事之后,你都不知道提醒我们多少次了!说起来这个少主屁事真他妈多,累得我们还要为了他提心吊胆……”
“欸!”另一个侍卫推了推他,“你不要命了?”他指指里面,压低了声音,“那位还在里面呢!”
先前那侍卫耸了耸肩,讪讪道:“不是说都醉了吗……听不见吧……”
方兰生心头有些来气,故意哼道:“主子现在还没怎么醉,听得清楚着呢。”
那侍卫顿时跟吞了苍蝇似的,脸色扭曲得不像样,彻底僵在了原地。
方兰生痛快了些,埋着头快步走开了。
彼时,王元芳和贺小梅正被关押在居安司的暗室里。黑乎乎的暗室里什么也没有,唯一亮堂的地方却是外面窄小的长廊。
贺小梅几乎要把自己随身带的所有药都用上了,又给王元芳扎了几针,才换得王元芳暂时的清醒。
司马渊为了逼问出青玉令的下落,不知给王元芳使了什么邪术,竟像是能操控人心智一般。
若非王元芳死撑着,恐怕早一口吐出了青玉令的所在。
贺小梅却因之前中过沧澜花果的毒,又让慕容青解了一回毒,竟能不受司马渊邪术的蛊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小梅。”两人的呼吸之外,蓦地插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贺小梅心上微颤,伸手碰了碰靠在他膝上的王元芳的头,轻轻“嗯”了一声。
王元芳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却还是看不清贺小梅的脸,只能在昏暗的光线中模糊地看见他的轮廓。光看那轮廓,就能明显地看出贺小梅瘦了不少。
“对不起……我不该意气用事。”王元芳摸索着伸手去摸贺小梅的脸。
贺小梅想起自己脸上被人打出来的伤,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你还知道你意气用事。你、你做什么就不能跟我商量一句?芳哥,你从来不是这种冲动的人。”
王元芳收回手,疲倦地合上眼,“我忍不住……我一听到司马渊还活着的消息就忍不住!我没想到,我想不到晋磊居然还留着司马渊……司马渊是最该死的人!他凭什么还能活着?我爹死了,屠龙堂堂主死了,可他司马渊还活着。”
贺小梅难忍心疼,抚了抚王元芳略显凌乱的头发,道:“那你也不该瞒着我就去动手啊。至少,你告诉我,你跟我商量,我们一起胜算也大得多。”
王元芳抓过他的手,哑声道:“小梅,我不想,我不想……因为我爹和屠龙堂的事,你已经吃了够多的苦了。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
贺小梅挣出他的掌心,猛地一敲他额头,“那我现在还不是被你连累了?”
王元芳沉默下来,忽然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小梅鼻头一酸,“我们说好,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有隐瞒。”
王元芳又默然许久,一字一顿道:“我不能让司马渊活着。不管是为了我爹,还是为了天下百姓。”
贺小梅叹了口气,“我们一起想办法。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不过,青玉令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否则司马渊一进圣潭把内伤养好,再要对付就难了。他现在跟晋磊蛇鼠一窝,慕容白那边应该也会想法子断了他的后路。”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两人抬头,见外头昏暗的烛光中立着一个人影,看不清脸,却依稀能辨认那一身衣裳是以前水仙教的下人所穿的。
“什么人?”两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知这人是来救他们的,还是来带他们去审问的。
那人没说话,径直划开了火折子。而后他身后走来一个小侍卫,上前来掏出钥匙给二人开了门。
王元芳大睁着眼看向举着火折子的方兰生,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故作愤然道:“你们怎么逼问我们都不会说的!”
贺小梅跟方兰生对视了一眼,方兰生压低了嗓子冷哼道:“等会儿上了刑,由不得你们不说。”
方兰生手里拿着晋磊的令牌,不管进出哪里都轻而易举,于是带着元芳和小梅一路畅行无阻地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