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岩点头,“一起。”
十年来,黄大发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他按捺住火气,“你就不能自己开间房?”
吕岩:“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黄大发怒极反笑,指着床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同床共枕?”
吕岩:“也无不可。”
黄大发真笑了,“见过流氓,没见过你这么流氓的。”
吕岩:“我不会动你。”
黄大发指着他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知道对方看似温顺,实则比驴还倔。既然劝不走他,干脆直接上床,在床中间划出一道线,“谁过界,谁就是qín_shòu。”
两个人和衣而卧。以他二人现在的修为,都已经不再需要睡眠。就算躺在床上,也不过是入定神游而已。
黄大发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未免吕岩发现,他不敢放出神识,只有偷偷睁开眼睛,偷瞄对方。
吕岩双目微阖,呼吸平稳,倒有几分像是真睡着了。而且他的睡相十分规矩,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过界。
黄大发心里倒是有些不平衡了。方才苏榭在时,他们两人言语亲昵,举止暧昧,有些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脸红,吕岩却如木偶一般,无半分反应。
黄大发明白自己其实是在演戏,无非是想让吕岩心生憎意而离开。可人家真的表现出无动于衷,爱咋咋地,自己心里反倒不是滋味。
如今两人已经睡到一张床上,他还摆出一副卫道士的模样,当真是连qín_shòu都不如!
黄大发心中愤愤,一颗春心竟也荡漾起来。
他突然发现,这般同床共枕,考验的其实并非吕岩,而是他自己。
轮回千年,他的一颗清净佛心早已被红尘俗世间的七情六欲消磨殆尽,即便如今重得金身舍利,一颗佛心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且轮回十世,魂魄分离,连性格都不像以前那般沉郁内敛,想到便要做到,即便不能做也控制不了不去想。
黄大发拼命压抑内心的焦躁,身体也微微动了一下。
吕岩立刻睁开双目。
黄大发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异状,吓得不敢再动。
吕岩转过头道:“我能抱住你吗?”
黄大发想说不能,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吕岩当他默认,伸出手臂轻揽住黄大发的肩膀。
黄大发发现这个姿势很容易让对方察觉他如擂鼓般的心跳,立刻抬手去挡,眼神无意间与对方目光相撞,胸膛宛如被一道闪电击中,竟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吕岩虽少言寡语,待人冷漠,内心却是极其火热,尤其是面对黄大发,平日里清冷澄澈的眼眸也能如春水一般柔和,直教人溺死在其中也不后悔。苏榭这般情场老手,一双桃花眼虽说也是碧波荡漾,情意绵绵,却如同深秋清晨的湖面,烟气迷离,似真亦幻,让人看不清那颗真心究竟是否为你而动。
这般神情的注视下,黄大发内心竟渐渐趋于平静,心跳逐渐正常,直至与对方同步。
“当年在锁妖塔中,掌门师伯耗尽真元将众位师叔与我送至万里之外,待我赶回蜀山,却发现师尊已然归位。这原本是我所愿,我却因失了你的行踪而大为失态。师尊告知我,你的元神已入轮回,我不相信,却被众位师叔联合制住,禁制了我的真元法力,逼我跟白牡丹成亲。”
吕岩语气中并无一丝怨恨之意,黄大发却依然能深深体会,他当年面对师门长辈的苦苦相逼,是怎样痛苦绝望的心境。
“当时我还不能理解师尊的用意,直至大婚当天我看到被苏榭掳走的元惠。只消一眼,我便知晓那不是元惠而是你,那一刻我即明白师尊早已算出你会来蜀山见我,而特意在你面前眼的一出好戏,好借此斩断你我的情缘。”
黄大发静静听着,吕岩的推测他其实也早已想到,只不过反应没有吕岩当年那般强烈。将心比心,换成他是宋景轩,搞不好也会这么做。
宋景轩未必不了解吕岩的痛苦,只是为了弟子的前途而甘做恶人,正如当年舒一展的师父对他所做的那般。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明知不可而为之要比明知可为而不为艰难百倍。
更不要说宋景轩做的本就是他也想做的事,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其实还要感谢宋景轩替自己背了十年黑锅。
“是以我主动提出闭关,十年之后不论渡劫不成灰飞烟灭还是得成正果飞升而去,都与蜀山再无半点干系。师尊应允下来。”
吕岩这招以退为进够狠够绝,先不说闭关十年就能达到渡劫的修为世间无一人能够做到,单是这份置于死地而后生般的勇气和道心,能超过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这十年中我最担心的便是你对我心生误会,移情……于他人,所以出关之后我便立刻来找你。”吕岩用力搂了搂黄大发,“所幸我来的还不算太迟。”
黄大发点头道:“你闭关的事我早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