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初一顿，轻轻摇头,“我很好。”

秋青珩张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今晚是林小木和秦素羽成亲的大喜日子。竟然是秦素羽迎娶林小木，这的确令庄内众人吃惊不小。可是看着自家庄主满面不情愿，却扭扭捏捏，一副哀怨的小媳妇模样，大家立刻视而不见的忽略心头的震惊。这样的林小木绝对不是她们神一样的庄主大人！！！然而，自我催眠许久，众人还是见到林小木小媳妇样的跟在秦素羽身边，前前后后的卑躬屈膝，谄媚又不时卖乖的模样，不由忍不住叹息，好好的一个庄主，就这样给毁了！

娶就娶吧！

这喜事着实让古林山庄增色不少。然而，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开心。秋青珩是其中之一，凌若初自然绝不能少。

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凌若初浅浅笑着，静静的坐在高立于白梅林上的亭台，望着遥遥悬在天边的皓月，眸中晶亮的光泽映在月辉中，渀佛藏匿了一条银河。初春时节，夜色凉如水。高亭之上，清洌的风有些刺骨的冷。凌若初愈发纤弱了。

这亭子的位置的确有些高。在这里，可以隐约看得到前院摇曳着烛火的大红灯笼，甚至隐隐还能听得到觥筹交错的喧闹声。那是前院。凌若初所在的后院，清冷如斯。

不管是楚小楼，还是林小木，都不属于自己。

凌若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她只是由着自己完全暴露在冷风中，由着思绪放空。她甚至没有在想楚小楼。凌若初几乎要忘记了这个世界。

有什么呢？

没什么的。不过是有人欢喜有人悲罢了。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也没有用。哪怕是早早就遇见，早早就相知，早早就动了情愫。那又如何？过早或者过晚的遇到，都是错过。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注定是一场悲伤。更何况，她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她不该在楚小楼完全没有把“感情”这个词放在心里的时候动了心，也不该在楚小楼对另一个人动了心之后还对她念念不忘。楚小楼心里的人不是她，子非良人。

那么，凌若初爱楚小楼么？

不知道。

“爱”这个词，太玄妙。凌若初不懂。恐怕这世上真正能弄懂这个词的人，也没有几个吧？什么是爱？凌若初只知道，她离开孤刃宫的时候是孤身一人，流落在红颜居的时候，是孤身一人。是楚小楼闯进了她的生活，是楚小楼让她一直以来死寂的生活起了波澜。凌若初记得那个微凉的秋，秋叶都是诱人的金灿灿模样，打在阳光下，几乎可以透过阳光清晰地看到叶脉的轮廓。

那个脏兮兮的少年，慌乱的爬进自己房间的窗户，狼狈的摔落在地，毫不避讳的直接绕过屏风，不开窍的少年不知男女之防，就那么直直的盯着赤/裸着藏在浴桶中的自己。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和她那双像星星一样耀眼的眸子，深深地印在了凌若初脑海里。

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是两人一起度过。

有多少个哭泣难过的时刻，是两人相互依偎。

有多少欢乐笑声，响在耳畔。

人生如梦亦如幻。梦幻泡影。多少美丽多少怀念，就这么轻易的折损在匆匆而过的流年里。

她是把自己当成亲人在依恋吧？没有依靠的楚小楼需要一个人给她温暖，需要一个人能够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给她一个怀抱。凌若初恰巧的出现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是凌若初，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人呢？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的过去都不可重复。人生没有假设。

凌若初自己呢？是因为爱吗？她爱楚小楼，肯定。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爱呢？身在青楼，被置于楚小楼的羽翼下，凌若初的生命里，只有一个楚小楼。过往的这么多年，除了楚小楼还是楚小楼。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日子里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习惯了楚小楼。

习惯不是爱。可是，爱情却总会慢慢变成习惯。习惯的牵挂一个人，习惯的想念，习惯的爱。凌若初分不清了。

也许，是自己的生活太狭隘了。

除了闭塞的孤刃宫，就是楚小楼。她没有机会接触更多的正常的人。楚小楼护犊子，凌若初身在青楼，进去的大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楚小楼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凌若初。凌若初在红颜居的地位超然。这同时也意味着，她是被孤立的。无论是在孤刃宫，还是在红颜居，凌若初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里，没有自己。

“呼——”

轻轻吐出一口气，凌若初笑着眨眨眼，让眸子里已经撑不住的水珠滴滴滚落。轻轻浅浅，在面颊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泪痕。

很快就被风干。

凌若初依旧嘴角噙着笑意。

夜色皎洁如昼，朦朦胧胧。洒在白梅林上，渀佛世外仙姝悄落人间。

凌若初微微侧头，看到身后的秋青珩。不动不语不出声。凌若初几乎意识不到有这个人的存在。这个年轻的女子，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守护着，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眼里止不住的怜惜和心疼。

凌若初对上秋青珩的眸子，秋青珩一惊，想要收回目光，然而来不及，已经被凌若初抓了个正着。

凌若初嘴角苦涩的笑渐渐划开，重又浮上一抹感慨的笑意。她起身，朝着秋青珩的方向走去。

秋青珩睫毛轻闪，一动不动，暗暗握紧了手掌，紧张的盯着凌若初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