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杨监军来本帅帐中所为何事?”墨剑臣放下战报,盯着杨奉开口问道。
夜深又如何,杨奉心中冷哼一声,这墨剑臣真是居功自傲得很,从不把他杨奉放在眼里,说句话总带着刺儿。
这厢却是麻溜儿地藏了心事,摆出一副谄媚嘴脸,弓腰诞笑着:“深夜造访,实在是因为下官看到元帅帐还灯火通明,心忧墨元帅真是为越国殚精竭虑啊。确实这时候儿也不早了,您还在操劳这军国大事,实在让我辈汗颜。大越有您,这虞城定是雄关铁岭,定叫那群吴人有来无回!嘿嘿,您看,下官这不也是忧心元帅身体嘛,您可是国之栋梁,这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君上怪罪下来,下官也难逃罪责嘛,嘿嘿,您说是也不是?”
墨剑臣对他一套一套的逢迎之词简直不耐烦到了极点,摆了摆手,“有劳杨监军,何事直言罢。”
杨奉心中不忿,面上还是恭敬得很,忙应道:“是是,下官确有要事相告。承蒙君上看重,下官不才,领了监军一职后也是夙兴夜寐啊,着实忧心国事。可这年纪一大,腿脚不甚灵便。边境潮冷,下官身上病痛难耐,便奏请君上换人过来。这人一则替下官为君上元帅分忧,二则,据说这吴国来了一位极厉害的人物,君上和公子们着实担忧元帅,便派了一位影卫营里的头号高手过来,以便贴身护得将军周全。”
“哦?”墨剑臣听得这个消息立刻起了兴趣,一想起周围再也没有讨厌的苍蝇飞来飞去的确让他心情大好,便邪邪一笑,有些兴味地应道:“杨监军的确是为国尽忠,很是夙兴夜寐啊。有劳杨监军知会本帅,谢君上和公子们挂心,新监军过来跟本帅报道便可,这几天你便做下军务交接的准备吧。监军可还有别的要事?嗯?”
杨奉却是对墨剑臣嘲讽的话听耳不闻,忙弓下腰:“谢墨元帅谬赞了,下官定做好这事务交接。再无甚要紧事,元帅早点歇息,下官这就告退。”
墨剑臣随意挥挥手,跟赶蚊子似的,“下去吧。”杨奉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外退去,嘴角带着一丝丝自得,君后安插在墨剑臣身边照顾起居的侍官,早已经偷出越军的布防图交给他了。到时候和刺客一起,配合吴军里应外合,还不杀他个屁滚尿流?墨剑臣啊,墨剑臣,任你是什么劳什子名将,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越都某一处地下密室。
卫尘伤面色极为苍白,呼吸虚弱,嘴角有一丝未干的血迹,浑身黑色的布料粘在皮肤上,发丝散落下来粘在面上,极为狼狈的样子,不甚起眼的面容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二字。
此刻他正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跪在一个华服公子面前。这位华服公子面色白皙,五官长得颇为贵气,身材有些偏瘦,仔细看去却是身体虚浮,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有些不耐烦地靠坐在一张榻上。
“小的愿去虞城对付墨剑臣。请公子放过小的妹子。”卫尘伤抿了抿干裂的唇,嘶哑着声音说道。
“很好。惦记着你那个黄毛妹子,秦楼楚馆是个不错的去处。尘伤,你跟了本公子二十三年,自然知道本公子的雷霆手段如何滋味。本公子可是念在你忠心可嘉,跟了我多年的份上才手下留情的,你可给本公子记好了。去吧!”华服公子眼神阴毒,语调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残忍感。正是之前被越君禁足了的越临朝,越国二公子。
卫尘伤生于官宦世家,父母从小给他灌输了许多人道忠君,大道爱民的思想,但无可否认,这种氛围下长大的卫尘伤,生性正直,一身浩气凛然。兼之他又根骨极佳,天资聪颖,专修的制毒和暗器手法在影卫营里是出了名的厉害。自小被君后甄晚竹亲自选为爱子越临朝的贴身影卫,和越临朝一起长大。这次被派去替换杨奉的正是卫尘伤,可这原非越君的旨意。
君后甄晚竹自小秘密修习制毒炼蛊之术,这次越君执意要立大公子越临昔为储君,丝毫不顾及她的苦苦恳求,还扇了她一巴掌。她心恨不已,索性下蛊控制了自己夫君。
朝堂之事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插手干涉,大股势力也不能调动,只能私底下秘密派武功高强的心腹去暗杀墨剑臣,夺得军权虎符,准备支持自己儿子登位。
卫尘伤明显就是个去送死的,无论刺杀成功与否。他自己也知道。只是离散多年刚刚相认的小妹在越临朝和甄晚竹手中,正等着他这个哥哥救她。小容还那么小!他们竟威胁他去刺杀墨剑臣,否则便要将小容送去妓院接客!
卫尘伤紧紧握着指间玉戒,心头大恨,这对母子简直逼人太甚。对于他们口中的“放过”自己小妹的言辞,他一丁点儿都不相信。只盼他能成功完成他们的要求,即使他就这么死了,那对母子能在高兴之余,放过小容。
越临朝指使人将他用剧毒的药液淬体,用甄晚竹的话来讲,即使卫尘伤没能成功刺杀,但墨剑臣只要沾上哪怕一滴她亲自调配的剧毒,也定会身死。这是为了万无一失。他被浸泡在毒液中折磨了九天十夜,若非他自小专研制毒,对毒性耐受性颇高,换做别个早死得尸体都凉了。
只是为了刺杀万无一失!他卫尘伤的命就如此廉价么?静静躺在马车里,卫尘伤两眼大睁发着呆,看着颠簸的车顶,不住摩挲着手上的玉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