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闲逛餐饮部就成了他暗无天日埋头苦干时唯一的一道曙光。

中餐部的主厨是个山东大汉，中气十足，说起话来身上像带着两个低音喇叭一样，一看见吴亦凡就嚷嚷开了：“哟呵，恁来了，今儿有新菜，试试？”

吴亦凡还在装：“我就是过来走走，别老是吃啊吃的，我是那种人吗我。”

主厨一巴掌拍到吴亦凡肩上，以一副“别说了哥都懂”的表情高挑着眉头说：“恁到哥这里想吃点甚末都抹油问题，大胆吃，敞开怀吃。”

吴亦凡“呵呵”两声，跟在主厨背后偷偷往肩膀上揉了一把，表情扭曲了一下，这家伙儿手劲也太大了，差点没拍得他内脏移位。

他本想吃几块点心填饱肚皮，主厨大人不给他整这些噱头，上来就是一只脆皮乳鸽，热气腾腾，中间塞满了什锦蔬菜，融化的黄油像熔浆涌出火山口一样涌了出来。吴亦凡试了一口，觉得那味道简直艳压当天吃过的所有食物，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主厨先生笑眯眯地看着吴亦凡像电视广告里吃了成长快乐的小孩一样，连骨头都啃得没剩几根，成就感立刻从心窝里充盈至头部，脑子一热又给吴亦凡打包了一份，吴亦凡还哭笑不得：“这不成啊，都快变成贿赂了！我啊，心领了，别搞这个了。”

“不是恁给吃的，俺记得恁弟弟爱吃，带回去给他试试。”

吴亦凡深知这人的尿性，江湖儿女的豪爽劲儿一上来，要是不把东西收下，就真是不给他面子了，下次再见面他能一掌把你拍成骨质疏松。干脆也不推辞了，大大方方收下，心里想着下次有好东西也给这哥们送一份，也不枉费人家一片情意。

提着食盒回到办公室，吴亦凡立刻给张艺兴打了个电话，他也是突然想到张艺兴是最喜欢吃这些香酥的东西，干脆给他当下午茶算了。忙音响了几声张艺兴才接电话，像是刚刚打了一场仗一样，声音黏糊糊的，话都得说颠三倒四，非得要吴亦凡给他重复几次才明白意思。

“你几点下班啊，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趁热吃最好。”吴亦凡夹着电话打开自己的储物柜，准备换衣服出发。

“你先别过来了……呃，我是说，我这里挺乱的，下次再来吧。”张艺兴的声音里夹了一丝慌乱，又像是察觉到吴亦凡的不悦，很快又补充道：“我正赶一个案子，挺急的，你来了也没空招呼你。”

这明明就不是有没有空招呼的问题啊，吴亦凡解扣子的手突然慢了下来，高涨的失望之情像窜起的火焰燎得心口发疼。想好的话在口腔里千回百转，他愣是忍着没说出来，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好吧，再联系。”

甚至等不及张艺兴开口回应，吴亦凡就摁下了结束键，一伸手把半挂在身上的外套又穿了回去，坐回自己位置的时候，一看就瞄见从全黑的电脑屏幕映出来的自己傻得要命。

张艺兴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跟吴亦凡通完电话后更甚，手绘的设计图改了又改，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包围在一堆废弃的纸团中间。他糟心地揪着头发搓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一旁的健身狂热者朴灿烈穿着小背心直接在地板上做仰卧起坐，话也没停下来过：“哎哟你这个倒霉孩子别抓头发了，容易抓成斑秃的。”

张艺兴头都不抬一个纸团就给他飞过去：“能不能消停点，我已经够烦的了。”

朴灿烈这人活得自在，从来跟张艺兴就不是一路人，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所以完全不能理解张艺兴这种自虐型的是怎么能活到这么大的，不仅在事业上自虐，在感情上也是虐人虐己虐得不亦乐乎。

两人大学毕业后合伙搞了小公司，专攻室内设计，一开始是依赖实习时攒的一些人脉接点活儿，渐渐地两人都发觉力不从心了，起初的意得志满逐步变成心灰意冷。为了省钱，张艺兴甚至想退了他租住的房子，搬到公司来住，后来还是被朴灿烈劝住了。

“个人空间不能和工作空间混在一起，太特么混乱了，自己活得不舒坦就没办法设计出好的作品。”朴灿烈如是说，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可信度。

可张艺兴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迫切感，他彷佛看到有些东西像抓不住的沙，从指尖一点一点流逝，总有一天会剩自己面对着空空的手心不知所措。

他需要被肯定，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

“灿烈啊，我觉得我自己现在真是糟透了。”张艺兴干脆也躺到地板上和朴灿烈一起仰卧起坐，反倒是朴灿烈听完他这句话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直起身子看着张艺兴。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张艺兴，你连第一步都不敢迈出去，怕失败的人是永远不会成功的。”

张艺兴不搭腔，过急的动作弄得他的小腹发疼，朴灿烈一把把他扯住，凭借身强体壮的优势抓着他站了起来。

“你赶紧给我下班吧，该找谁找谁去，负能量大得我都受不了了。”朴灿烈打了个呵欠，毫不顾忌往张艺兴圆圆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张艺兴一手捂着屁股一脸愤懑，另一只手比划出一个标准的中指。朴灿烈这厮真是不知死活，下次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是为什么，我又这么羡慕他的不知死活呢？

r6

吴亦凡一忙起来就超越时间空间界限，简直是工作狂中的战斗机，做完最后一份文件交给助理，一看时间都快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