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成。我记下了。有此人下落我一定马上告诉你。”兔子精转身往楼梯下蹿走了。晏止钏想，这个妖精倒不坏，顺手放了它一马，就认定要报恩，大概食草动物本性都纯良。不过兔子就是兔子，脑袋小，智商低，能做出什么事来呢。别说用双成这个名字找到文火子了，等它找到不知道哪个叫双成的家伙，它连晏止在哪儿都不知道了——晏止钏接下来就要去天官住的地方找文火子。她暗想，这个世称天庭的地方可不好进啊。

天一点一点亮了。先是暗蓝色天幕中透出一点灰色，灰色慢慢变亮，然后地平在线有些红透出来，同时，蓝色变得有些透明。张采奚走在雪原上，踩过的地方发出嚓嚓的声音。她身后不远处，水花轻巧地踏雪而过，连个脚印都没有。几个小时前这片平原还不是这样。夜里，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照见草地上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只有头和颈的老人，眼窝里爬满了长虫的婴儿，所有尸体都故意以骇人的样子铺陈在那儿，张采奚踩着那些僵掉的残肢碎体往前走去，心里想的是多心经。太乙玄门弟子居然要借佛经之力凝神定性，说出去肯定被别人笑话。水花多事地在后面喊，“采奚，闭上眼睛不要看！”

“闭上眼睛我还怎么走路。”张采奚说着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她的脸撞在一个凉凉的东西上，是一个死了还在笑的男人头。即使是变形了，还是看得出这个人生前是清秀俊美的。张采奚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结果那人的肋骨承不住她的重量，咯嗒一声被压断了。采奚的手陷在他身体之中，摸到了一颗滑腻的心脏。水花赶上来，皱着眉头看这一幕。

“睁着眼睛尚且会摔跤，何况照你说我应该闭上眼睛。”张采奚站起来甩着血淋淋的手继续走着。脚下高低不平，她避开圆滚滚的人头，和粗长的大腿骨，小心地往前走。说是往前，不过她也不知道这个方向对不对，说不定是又往那座城回去了。从西城门走出来之后，一开始回头还能远远望见城门，后来回头就只看得见一个水花和无边的草坪了。夜幕降临后，周围变得阴森森，没有动物，没有树木，没有半点声息。反正张采奚目空一切，耳根清净，看到什么就当没看到，听到什么就当没听到，所以当眼前出现类似瘟疫肆虐过或者是战争刚结束的场面时，她打了个稽首，就在尸体上踩着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