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倒是不负第一机甲的名号,庞大,凶猛,完全是科技文明达到极限才能制作出来的战争机器,正如它的主人一样。
宴池第一次进入一架机甲,心情和他前一天第一次进入罗曼诺夫号一样,说不上雀跃,甚至相当复杂。
这算来最多不过一天一夜的经历,却让宴池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甚至是万分疲惫的。
红龙的运动模式不少,内部空间也比一般的机甲大,虽然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在驾驶舱,但完全不觉得拥挤。宴池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用标准姿势抱着枪发呆。
探索者们互相对了眼神,但并没有过来打扰他的意思,而是另外找地方坐了下来。
对于他们来说,回程的路上就可以放松下来了,而艾尔维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他命令红龙自己驾驶,调出自己的通讯屏幕,键入了一长串地址,停顿片刻,才按下回车。
一个空白页面出现在面前,随后弹出一行字:勒伦奈正在休眠中,不接受来访。
这倒也不出乎意料,艾尔维特想了想,下拉面板,开始记录这次得到的信息,整理成文档,随后发给了刚才名为“勒伦奈”的地址。
随后他取得了和科学院以及探索者军团,甚至还有黛伦的联系。凡是军令都需要电子端的签章和邮件发送证明,所以反而是听得见艾尔维特说了些什么的人不知道他究竟下达了什么命令,只知道这是一场疾风骤雨。
宴池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脱身出来,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也没有了,靠着墙继续和自己作斗争。
这二十四小时对他来说,真是遭受了一系列的冲击,先是面对面遭遇厄里斯,再是杀了自己救过的来木少年,然后发现矿洞和虎视眈眈的外星人,最后艾尔维特在他浑浑噩噩睡醒之后进行最后一步骤的冲击。
紧锣密鼓,除了睡觉几乎就没有不吃惊的时候,大脑十分疲惫,但是完全无法休息。
宴池感觉到当他能够完全吸收这些冲击,像个理想的成年人一样沉稳成熟,他可能要变的面目全非。
从红龙换乘罗曼诺夫的时候,宴池才意识到自己浪费了第一次登上顶尖机甲的大好时光,都用来和自己作斗争了,于是越发安静,万念俱灰。
而艾尔维特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工作,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包括宴池的处理方案,和探索者的休假时间,至于开采矿藏,拓宽领地,甚至对外防卫,就更加不用提。
由于出厂设定原因,罗曼诺夫的速度显然比红龙快不少,宴池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回到艾尔维特那天降落的草场上了。
探索者敬礼之后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只剩下宴池呆呆的站在草地上,扫到黛伦办公室的窗台,还想起来那时候艾尔维特看过去的角度应该就是这样。
“你跟我来。”艾尔维特十分简洁的吩咐。
宴池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悬在半空,没有被处理,至于黛伦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表现,抓住机会的丛林任务,他也很难说自己到底完成的怎么样,是否足以将功补过,继续服役,而非被军事法庭判决投放到荒星。
如果按照一般的评判标准来说,他击毙了要求活捉的任务目标,还让元帅帮他挡枪,这两样也十分惨不忍睹了,不倒扣分是因为现行分制不允许。
宴池这才开始担心自己,脚步沉重的跟着艾尔维特往前走。
他们去的就是黛伦的办公室。
一楼,大概二十多平,简洁明亮,映照着秋天高爽的晴光,黛伦敬礼的时候眼神忧虑的扫过宴池,显然还在担心他。
宴池知道艾尔维特已经联系过军团,强行镇定下来,准备听取对自己的宣判,却听到艾尔维特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准备好了?”
黛伦本以为还有机会和宴池私下说说话,没料到艾尔维特仍旧不照常理出牌,回答的有些凌乱:“是的,他的档案和资料已经发给军部了。”
军部军法处。
宴池的心沉了下来,差点击穿他的腹腔,像一块石头一样从里面扑通一声掉出来。
他始终宣称自己不害怕任何惩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停止思考,但之后真的面对惩罚,他才能体会到这句话的重量。
宴池并不是后悔,而是意识到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说来轻松,做起来就是漫长的折磨。他并非对军事法庭的裁决和荒星生活一无所知的天真孩童,畏惧和紧张交替做主,占领他的脑海,甚至让他没注意黛伦还和艾尔维特说了什么。
他本来有机会,也能做到更好,但是现在就必须体验人生终止的感觉了。无论是作为一个军人的骄傲,还是一个年轻人的希望,都瞬间被粉碎了。
被他自己。
宴池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也知道人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可是他既没有想过会这么早,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他看到黛伦发红的眼圈,也注意到艾尔维特的片刻沉默,只是不太能明白他们的语言。
他让黛伦失望了,也让黛伦伤心了。
虽然戏称黛伦为整个军团的严父,但是毫无疑问的,宴池爱她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