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琛挨着他的身体:“别看,别想,别犹豫,都是假的。”
宴喜臣稳了稳心智,余光看到罗森枪声怒响,爆掉一个敌人。
“人太多了!”段明逸重新装子弹,一脚踹开了近在咫尺的一个人。他也发现了,这些人没有言语,脸上更没有表情,只是一个个攻击的机器,杀之不绝。他们继续下去,只会弹药告罄。
“上顶楼!走!”罗森当机立断,在身后搡了把段明逸,一枪解决他面前扑来的人。
他们冲进建筑,走廊里也是密密麻麻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罗森和杜亚琛扔了小型爆破弹,在前方开路,宴喜臣和段明逸在其后,解决从外面涌入的敌人。段明逸跟宴喜臣肩膀蹭着,都是一身汗。
“意志力管用吗!”段明逸大吼。
宴喜臣摇头,刚要说话,人群就像疯了一样,变得更加有控制力。
“我操!”段明逸收起枪,转身避开,这种情况不能硬拼。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顶楼,杜亚琛一脚踹开顶楼的门,他们占领制高点。在制高点防御就相对轻松,一人守着天台唯一的入口,其他三人兼顾四面天台,将爬上来的人扫射下去。
三分钟内近距离的敌人全部被消灭。杜亚琛疾跑起来,他在宴喜臣肩上拍了一下。紧接着是罗森,他跟在杜亚琛身后,越过楼与楼之间的间隙。宴喜臣跟着他们连走两栋楼,又被挡住脚步。九十年代的苏联建筑,几乎没有平坦的天台。就算他们再野,要在斜坡式的建筑顶部一边奔跑一边射击也几乎不可能。刚才他们楼附近都是老化破败的楼层,屋顶基本都掉了,所以他们能勉强够施展身手。
“现在怎么办?”罗森满头是汗,他的子弹已经快告罄了。
“很接近了。”宴喜臣望着远处的落日,喃喃自语。
落日的笼罩下,他能看到尽头非常完好的那座建筑。它庞大而熟悉,曾经以坍塌的形式存在于他们的里世界中,也是那个让宴喜臣体验到医院的恐怖景象的地方。
宴喜臣认出那幢楼,狠狠地愣住了。
杜亚琛目光扫过,看到宴喜臣表情时,明白了。他忽然转头喊:“罗森,段明逸!和我掩护他过去!”
杜亚琛放下枪,拔出刺刀,飞奔到宴喜臣身侧。罗森冲到前方,为宴喜臣清扫前路,段明逸倒退着跟上,子弹狂扫后方。
“东侧,西侧!”罗森吼。
杜亚琛刀刃所到之处,影子和躯体全部倒下。
宴喜臣紧咬牙关,他抱着枪全速冲击,从楼与楼的缝隙中跳跃。罗森的子弹会永远走在他身前,杜亚琛不会让任何一个鬼魅般的人影靠近他,而段明逸在他身后,宴喜臣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杜亚琛的身影环绕在他附近,有时近,有时远,他此刻是最锐利的刀锋,环绕在他周围,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宴喜臣狂奔,跳跃,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终于巨大的日轮近在眼前,那所噩梦般的医院,就在他正面。宴喜臣握枪的手出了汗,他飞快与杜亚琛对视一眼。只短暂的一个目光,杜亚琛已经领悟。他捉着枪攥着匕首,从三层的楼顶跳跃到一层坍塌的棚屋上,翻滚,起身跃下,三秒钟时间已经在地面。
“罗森,北边!明逸,南!前后交给我。”杜亚琛的刀再次动起来,以他为圆心开始清扫。
宴喜臣在罗森与段明逸之前从高层跳跃而下,翻滚起身,他看着眼前那栋楼,眼眶发红,端着枪进行最后的冲锋。
他的速度快起来,脚下越来越轻,就像这么多年铐住他的沉重镣铐,在这一刻被打开了。风里有迷雾的味道,到处都是不堪入目的残破,以及四面八方涌来的鬼魅般的他曾认识的那些人。那些曾经的面孔就是汹涌的回忆,无时无刻不在绞杀着他,也绞杀他的愧疚,因为他心里给自己定的罪。
不能再逃避了。这一刻,他终于在内心最深处的这座走不出的鬼城,完成当初错过的一切。
他失之交臂的一切,他错误地以逃避来掩埋的一切。
枪炮声,厮杀声,流血的气息,还有迷雾的味道,好像都离他远了。
宴喜臣大吼一声,用子弹为自己开路,终于冲进那所医院的大门。那所只存在于他内心深处的,错过的医院的大门。
他冲了进去,那些人不敢进来,只围在门口,被从后面跟来的杜亚琛刺杀。紧接着是罗森,段明逸紧跟其后,所有人都冲进大楼,但所有人也都有默契地在冲进门口后停下。
宴喜臣转头,他们三人望着他,身后是属于宴喜臣生猛汹涌的回忆里的众生。他们嘶吼,他们疯狂,他们想要攻击,但医院的入口如同贴上了一层庇护,他们进不来。
有人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去吧。”
宴喜臣往前走了两步,再回头,杜亚琛逆着光,他看不清楚脸。
“去解开你的过去,也替我。”杜亚琛说道。
宴喜臣飞快奔上二层。他还记得那间屋子,还记得房间的号码,他甚至还记得那天穿梭的人群里,消毒水和血的味道。这一次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只有尽头的窗透出微光,像那种电影结尾时透出的那种微光。这条走廊忽然在他面前变得无限绵长,宴喜臣向前跑了几步,寂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
放慢脚步,他所过之处,走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他终于重新站在那扇门前,这一回他带着勇气,不再是怯懦和逃避。
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