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司衙门灵狱。
几个狱卒提溜着一个满身血迹伤痕的男子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找到男子所在的牢房,也不管这男子的伤势,径自将这名男子往牢房地上一扔,锁上门转身便走。附近的犯人眼也没抬一下,在这个人间地狱,这种事,太平常了。
男子有气无力地倒伏在地上,连呻吟声都没有力气出了,身子还在不停地颤动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让人一看就为之心悸。没过一会儿,那人便一动不动,完全没了反应。
同一个牢房的老犯人麻木地望了一眼已然没了反应的男子,默默地用石片在墙上划下了一道划痕。向上望去,那面墙上的划痕密密麻麻,完全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划痕。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狱卒过来查房,望见那倒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暗骂一声“晦气”。
狱卒打开牢房,检查了一番,现男子早已死去,随即揪住男子的长,倒拖着男子的尸体,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牢房中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那男子被拖走时所留下的血痕明了刚才所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张子祥就在这个牢房里,望着不久前还和他过话的“室友”被拖走后留下的血痕,眼神直。
他已经进了灵狱七天了。在这七天里,他看着这个灵狱中的人一个个减少,而且都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一个个消失。内心中若是不后悔,那是不太可能的。
当时怎么就那么逞强,听了几句忽悠,就一个人留下来断后呢?
刚开始进灵狱的时候,张子祥还抱着乐观的念头,心里想着的是荆轲聂政的义气,是专诸要离的决绝,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豪情!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张子祥越来越明白了当初秦舞阳的心情。
死并不可怕,而是知道死路一条之后,等死的的那种感觉。
这会让人疯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荆轲的坚强意志,大多数人都会在慢慢等死的过程中精神奔溃。
张子祥也不例外。
灵狱不是一个好地方。
其实来好笑,灵狱的诞生与天师道有不可磨灭的渊源。
当年北魏太武帝拓拔焘崇道制佛,听信天师道北宗道士寇谦之的谗言,将北魏境内的佛门势力一扫而空。大部分的和尚都被杀死,其中德高望重,不好下手的,就被关到这所灵狱来,百般折磨,暗中害死之后谎称病逝于牢中。后来寇谦之日益骄狂,妄称天师,欺师灭祖,将三张(张陵、张衡、张鲁)贬斥为伪道,并在北魏境内逼迫龙虎山门人改信北宗天师道。
龙虎山天师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直接导致宣布封山,经过了二十五年,寇谦之死后,北宗衰微才解除封禁。
而这座灵狱并没有随着寇谦之的死亡而被废弃,仍然担任着囚禁修真者的场所。作为众多修真者死亡的恶地,灵狱名扬天下。后来传到北周武帝宇文邕手中,被他归属于三司衙门管辖。
宇文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碰上了更加肮脏邪恶的灵狱,更是如虎添翼。也正是在这里,宇文宣偷偷擒拿落单的修真者做试验,这才找出了黑狗血这么一个对付修真者的“大杀器”。
这座灵狱经过了上百年的积压,已经关了不少落难的修真者,其中有佛门,有道家,甚至还有几个修习“浩然正气体”的儒生,至于那些不知名的旁门左道那就更多了。
其中死难者的怨气附着在这座灵狱上,更是让它多了一分压抑与恐怖。在灵狱待上一夜,不必用刑,犯人便已经被其中的阴气折磨地不成人样。
“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张子祥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学着那些犯人的模样,低头望着地上的青石板呆。
在灵狱的人身上都被下了禁制,全身的真元调动不出来,形同废人。似乎除了等死,就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他们这个牢房里总共就三个犯人。张子祥自己,刚才熬不过刑法死去的是一个跑到中原招摇撞骗的东瀛阴阳师,剩下的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头,自从张子祥进来后就没有见他过话。
张子祥又回想起了当时来到这个牢房的场景,他被那些狱卒反剪着双手丢了进来,整个人瘫在地上连动也动不了,是那个东瀛阴阳师过来嘘寒问暖。虽然他连出手帮忙扶一下也没扶过,但也正是他的热情让张子祥倍感温暖。语言不通还这么热心地安慰他,这个阴阳师真是一个好人啊!
虽然“巴嘎牙路”是什么意思,张子祥至今还是不知道。不过想想大体应该是东瀛流行的问好方式吧。
而每当东瀛阴阳师向张子祥问好时,张子祥回礼的时候,那个一言不的奇怪老头却总会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笑出来,又似乎是笑不出来。这也是这个古怪老头少有的几次露出麻木之外的表情。
牢房中只剩下了张子祥和那个古怪老头儿,彼此之间谁都没有话,空气压抑而沉寂。
“也不知道叔叔他们有没有逃出去?飞烟还好吗?有没有听我的话离开长安?还有黑,该死!我居然把它忘了!啊啊啊!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他们把我折磨死,我自己就先要疯了!”张子祥猛的站了起来,开始琢磨起了逃出去的方法。
他被封印了全身真元,不能使用法术,只能想想凡人越狱方式了。
挖地道?
张子祥默默瞄了一眼那厚厚的地砖以及墙壁上严丝合缝的条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