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车停下,国王踏上神殿前的长梯的那一刹那,叶松看见身后整条街上的人们,不论平民贵族,官僚百姓,齐刷刷如同海浪退却一般跪倒匍匐在地。而国王也一样,回过身来跪拜他的人民。
“阿谨,这是……?”
国王站起身:“没有人民,就没有国王。”
可是下面的人还在跪拜,明明国王已经起身了,叶松不敢乱说话,扶着国王开始登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国王说,“刚才他们在跪我,现在开始,他们都将随我向着天地之神的荣光而跪。”
国王亲手推开殿门,由叶松扶着进入正厅,奇怪的是,外表宏伟的神殿内竟然没有任何摆设,刻满了繁复的鸟兽图腾的地砖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二十位伴唱的年轻祭司已经站成一列垂手立在内侧墙边了。
叶松抬起头,遥远的神殿圆顶的正中央开了一个八芒星状的口,投下的日光聚集在地面正中央的一块方砖上,国王走上前,站在柔和的光下,示意叶松退出门外。
一道长光柱,就在那一刹那从国王的权杖中向上破出,直穿过圆顶的缺口,刺入天空的云层之间。
叶松猛地回过头,只见整座城市如同油画上的色块一般一道道被金色的光芒所覆盖,空中传来竖琴的泠泠轻响,神殿前的空地中央打开了一道机关,一炷几米长的长命香缓缓升起,如同火炬一般猛地燃起了火苗。
国王那带有穿透x_i,ng的假音如同月光一般缓缓而来,静如秋水,恬淡安然。叶松不得不承认,尽管国王的音色并不美,然而其中蕴含的特殊的飘忽感,随着每一次送气,一浪浪地被金色的光所承载,扩散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再加上祭司的伴唱,成为一曲来自远方的古歌,一阙流自宇宙的诗,纯净超然,令人肃然起敬。
忽而到了磅礴的一处,国王的声音显然不够雄浑厚实,听说这是从前大祭司的唱段。国王的嗓音却完全没有慌乱之意,实处逢虚,假处作真,没有咆哮的激情,也没有浑厚的磁x_i,ng,却带着特有的平稳与坚定。
国王的声音没有了尖酸刻薄的语气,只有对世界,对国家的无限敬爱,温柔却又强烈,温暖而又纤细,下跪的民众纷纷对天空伸出双手,跟随着国王低吟。青玉色的香雾从长命香头升起,盘旋聚集,如同在歌声中游动的塞壬,积雪的路上隐隐有烟气浮动,如同海上的波浪。
天空中的竖琴声越发清晰,一瞬之间,日月同辉,空中降下了细碎的雪花。
听国王说,那就是“瑞雪”,是天地之神收下人们的感谢后,赐予人类的吉兆。
一曲毕,金色的光芒与竖琴的声音渐渐隐去,国王举起权杖,杖头呼地燃起了火焰,那一团火竟凭空浮起,升到了圆顶的洞口处,迸发出千丝万缕如同线条般的星光。那就是新一年的赐福。
礼成。
叶松被彻底震撼了。
他不由自主地曲腰抬手,就像后面的祭司一般,对国王行礼。
这就是大祭礼,国王的大祭礼。叶松心里不住地感叹。
一阵辘辘声从神殿两边传来,神殿里专设的几百名厨者推出了长列的小车,上有烩r_ou_、炖品一类,香气浓厚,色泽鲜美。
这就是宣布全国开宴的讯号,京城的人家不仅可以吃一家的筵席,还可以领到国王下赐的御餐,宴会持续到深夜,次日早上没有人早起,每个人都睡到晌午,享受远古时代的慢光y-in。
国王走出神殿,牵起叶松的手,回到车辇上,举起酒杯,对所有人敬酒,一饮而尽。
“阿谨,以后我每年都来听你唱。”叶松说。
“傻瓜,哪年的唱词不都一样么?”国王的语气里似含了笑。
“你才是傻瓜,一年才听一次呢。”叶松也笑了。
“今晚就准备打点行装吧,后天一早出发。”国王说。
“好……”叶松的神色忧郁了下来。
“不许难过,还有更难过的在后头。”国王说。
叶松抬起头,满眼疑惑,却不知道国王在说些什么,而国王也不解释,明知自己酒量不好,却还是一路上对民众敬酒,到了山脚下已经有了六分醉意,叶松也不好意思问,只能由着灯泡扶国王回去卸妆睡觉了。
这头国王的脚刚踏进房间,那头汀兰就跑了过来。
“啊——”她伸出叉子,要给叶松喂吃的。
“嗯……?你吃吧,一年也就这一回。”叶松的头偏了一偏,躲开了。
“诶?可是这样不好玩啊。”汀兰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又不是用来玩的……”
汀兰确信叶松对她似乎已经没有好感了,她的心里开始慌乱,不过她的目的已经快要达到了,也就不在意这些了,只要把叶松抓到回东国为止就足够了。
叶松的东西收拾得很艰难,他几乎把所有能留下关于无名国的记忆的东西都装好了,可是他又反复地拿出来看,以致于收了好久,也没收完。
他看着国王给他缝的补丁和绣的小花,心里一阵酸楚,他真不想离开这儿。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间,莫里斯摇着尾巴抬起头来问道:“去哪儿?”
“吧台。”
莫里斯再一次被震惊,叶松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酒的?竟然要去吧台?
“无聊而已。”叶松看透了他的惊讶。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