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命令是对谁下的显而易见,六云鹤勃然变色,但九枝灯只是随便睨了他一眼,他便没了脾气,道了声“是”,铁青着一张冷面,转身阖门。
门扇关合声一响,九枝灯即刻上前,把徐行之尚带春寒的身体一把抱入怀中。
男子的躯体拥抱起来不似女子柔软,但九枝灯仍是拼尽全力地搂抱着徐行之,像是拥抱自己双肩一样扣紧他结实j-i,ng瘦的肩膀,恨不得把他融入自己体内。
徐行之被抱得一头雾水,骨头疼得紧,连昨天垫高睡了一夜、状况稍有好转的腰也隐隐作痛起来。
然而他依旧包容地任由九枝灯抱紧自己,对待小孩儿似的抚摸着他绾束起来的长发:“师兄在呢,在呢。”
九枝灯方觉自己失态,略有羞涩却又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臂。
“师兄突然跪下,吓了我一跳。”九枝灯温声道,“我还以为师兄要同我生分了。”
“得在你手下人面前给你把颜面撑起来啊。”徐行之自寻椅凳,往下一坐,长腿一跷,“怎样,他有没有欺负你?”
做了尊主,九枝灯说话间自有一股凛烈的上位者之气,在徐行之面前也不加压抑:“他不敢。”
徐行之也看得出来,九枝灯此时功法已是大有进益。
在九枝灯化魔之时,徐行之把他带至秘境玉髓潭,替他疏导经脉,因此他成功化魔后,原本的功力丝毫未损,而在回到魔道总坛、研习魔功心法之后,他数年未曾提升的修为竟又向上涨了三阶,此时已逼近金丹大圆满之期,随时可以升为元婴之体。
那六云鹤撑死也是个金丹七阶,即使在魔道总坛根基深厚,恐怕也得忌惮于九枝灯的实力,不敢轻易为难于他。
想想那日他为接九枝灯回山,以同命咒挟持石屏风、趾高气扬的模样,再亲眼见到他刚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徐行之便觉一阵痛快。
在替九枝灯由衷欣喜时,徐行之又禁不住想,若是重光在此,定然要把六云鹤压制、欺凌于他的事情林林总总数上三日三夜,哪怕无理也要硬搅上三分,并委屈地央求自己替他出头。
想着他那张脸,徐行之唇角便泛起了浅笑。
九枝灯用心望着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笑颜,只觉看着他便已经坐拥寰宇,满心舒畅:“师兄,可想饮酒?”
提及此事,徐行之才想起刚才饮宴之事,问道:“小灯,以往你可是滴酒不沾,今日是怎么了?”
九枝灯轻描淡写地答:“自从回了魔道总坛开始,我才突然发现,会饮酒未尝不是件好事。”
寥寥几句话,便令徐行之微微变了颜色,心脏也沉沉地堕下去。
……他终究是过得不好。
他尽力尝试着宽慰于九枝灯:“酒可不是好东西,喝少了尤嫌不够,喝多了昏天黑地,连今夕何夕都不知不晓。”
说完这话,徐行之自己都想笑。
近一年来,他时时想着九枝灯被领走时那种无能为力之感,唯有醉酒方能一解遗憾,现在他反倒语重心长地劝九枝灯莫要饮酒,也是滑稽。
九枝灯不以为意,道:“师兄不在身侧,我何必知道今夕何夕。”
这话听着古怪,但徐行之未曾深想,只是心疼他心疼得紧。
……他已是回不来了。无论怎样,都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沉默如海、挟剑惊风的素衣少年了。
徐行之斟出一杯酒来,与他碰杯,满饮而尽。
九枝灯却迟迟不饮,只盯着他随着酒液吞咽而起伏滑动的喉结,惟愿时间便停留在此刻,再不前进。
待酒过三巡,九枝灯放下酒杯,道:“师兄,我此番不为别的,只想来看一看你。此后你若是见到魔道总坛方向有何异变,勿要担心。”
徐行之一怔:“怎么了?你要作甚?”
“我想尝试渡过元婴雷劫。”
徐行之脸色一变,猛地掷下酒杯:“胡闹!你进入大圆满之期才几日?怎可说渡劫便渡劫?”
九枝灯的语调难得有几分顽皮之意:“师兄当年不也是说渡便渡吗?”
徐行之哪有心思同他说笑:“你何时受雷,叫上我一起。师兄已是元婴之体,为你挡上一挡,还是绰绰有余。”
九枝灯的心脏一瞬间静得忘了该如何跳动。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师兄,你会受伤。”
徐行之摆一摆手:“你是我师弟,是我一手带大,看你受罪,倒还真不如在我身上劈上几道雷来得爽快。”
九枝灯痴望着徐行之,心中悸动愈甚,竟连嘴也约束不住了:“那……师兄,你可知为何我这么早便要渡雷劫?”
“你出任魔道之主有多难,我明白。”徐行之宽容道,“为着提升实力,拼上一拼也未尝不可。师兄在,你尽可安心……”
“不是。”九枝灯似乎是受了侮辱似的,难得打断了徐行之的话。
——不是的。
——他是为了师兄。区区魔道之主的位置,怎配与师兄相提并论。
但九枝灯却并未将心中所想如实说出:“师兄……是定要出任风陵山主的吧。”
“谁知道呢。”
自从上次继任典仪被魔化的九枝灯打破,清静君便再未提及要他继任一事,徐行之也乐得清闲,毕竟他更加喜好行吟放浪,这风陵山主之位,他宁肯叫如昼来当。
可九枝灯却自有一番打算。
六云鹤想扶植自己做傀儡,自己便假意听命于他,放任他与自己两名兄长相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