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牵涉着平王府,平王妃病了,平王被改封贵州,事情的真相更要瞒着。
天子可以有个久病不治的儿媳,却不能有猝死的兄弟,更不能有个要造老子反的儿子。
朱棣为了正名,整天把高皇帝和高皇后挂在嘴边,此事若传出去,无异于在他脸上狠扇巴掌。
如果是通过锦衣卫的口传出去,情况更加严重。
纪纲下定决心,回京之后,哪怕冒着被杨铎猜忌的风险,也要把李千户踢走,能踢出锦衣卫的队伍,更好。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早晚会被牵累。
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纪纲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太大变化。
“李公公,请。”
“纪同知请。”
纪纲客气,李进比他更客气。能得侯显赏识,由尚宝监擢升司礼监,观事看人没点眼力价可不行。
锦衣卫没有给朱穗上枷,只除掉冕服,将他关进了囚车。
朱穗的家眷也要一同上京。从皇族贬为庶人,除了谷王妃和一双儿女乘坐青布马车,余下的王府家眷都要依靠双脚走到京城。
养尊处优多年,怎堪路途疲累。
锦衣卫没有苛待王府家眷,途中还是有女眷晕倒。哭闹装死毫无用处,被救醒,仍要跟着队伍继续走。连往日里颇受谷王宠爱,几乎要同王妃分庭抗礼的侧妃也是一样。
朱穗一家被押往京师,南京城里的朱高炽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南下。
乍一看,平王改封算不得大事。
洪武帝的二十多个儿子,分封到北疆西南的不在少数,中途改封者不下五人。
定国安邦,戍边守土,保朱氏江山,这是大明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国策。
不能承担重责,或是做得太好,需要到国家最需要的地方去,都能成为朱元璋调动儿子工作的理由。至于儿子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能适应当地气候,基本不在洪武帝的考虑范围之内,或是所占的比例相当小。
反正老子的儿子多,这个不行,再换一个就是。
亲儿子不行,还有干儿子。
总之,坑挖了,就不会缺萝卜。
历史上,永乐迁都之前,北平基本和繁华不沾边,与蛮荒之地没多大区别。西南各府州县更是如此。
凭空一声炸雷,出现孟清和这个变数,北平大宁宣府等地才逐渐繁荣起来。紧邻老挝安南等番邦的广西云南诸州府也有了起色。
天子将平王从山东改封西南,或许是朝廷想要搞西南大开发,继广西云南之后,发展一下普安州等地的商业和农业,顺带锻炼一个儿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但是,平王改封的旨意是同谷王被废,曹国公被夺爵的圣旨一同下达,其中深意就值得推敲了。
莫非皇帝不是要锻炼儿子,而是平王无故犯了事,被谪去西南劳动改造?
结合汉王赵王被召回京,有人猜测,天子是要立皇太子,恐怕还要废长立幼。
今上登基以来,一直未立皇太子,朝臣的上疏都被打了回去。这一次,莫非是要定下来了?所以才把平王远远的打发到西南,把汉王和赵王召回南京。
“天子属意的是汉王还是赵王?”
“平王未犯大错,圣上怎可如此!”
“平王仁孝贤德,宽厚待人。汉王赵王行布衣事,好武轻文,可为良将,难承国之重任!”
“古之贤君,当亲贤臣远小人。汉王赵王不辨忠j,i,an,甘与狡诈之徒为友,不及平王万分!”
“以武安邦,以文治国!今上好武,若立汉王,穷兵黩武,又有小人在侧,恐非国朝之福!”
“废长立幼非国之福,必生祸端!”
“立皇太子乃关乎国本之事,我等必要上疏直谏天子!”
“对,此言甚是!”
由国子监生擢为礼科给事中的王给谏提议,上疏天子,入朝直谏。
“好!”
“此议甚好!”
在一句接一句的豪言之下,众人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
没资格参与这等“盛事”,只能冷眼旁观的礼科书吏暗暗在心里嘀咕,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又要摸老虎屁股,找死去了。
怎么也不打听打听,为何六科给事中隔三差五就要换一茬,像割麦子似的。
连他这个不入流的书吏都清楚,皇朝立储非同小可,六部天官,五军都督府都是小心再小心,轻易不沾一点。
依今上的脾气,谁敢在这件事上明着和他唱反调,绝不会有好下场。
遥想当年意气风发的赵给谏,有从龙之功,不也是因为误判形势,被天子扔到贵州大山去教书育人了?
眼前这几位热血冲头的,去贵州恐怕都没份,到安南住几年倒有极大可能。搞不好,命都要丢在那里。
书吏微微眯眼,王给谏初来乍到,哪来这么大的底气和本事,煽动众人同他一起上疏?
这事背后一定有问题。而且,话里话外的“小人”“j,i,an佞”,只要听过京城传言的人都能猜出,被他抨击痛斥的是哪位。
书吏尽量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退出值房,走到廊檐下,挥手召来另一个刚进礼科不久的小吏,道:“有事吩咐你,且附耳过来。”
小吏不敢轻慢,认真记下书吏说的每个字,慎重点头,“您放心,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这件事办成,就跟着我做事吧。”
“是!”小吏大喜,别看上头的言官老爷们威风八面,顶着天子不杀言官的金钟罩各种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