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朱高燧给他提了醒,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人情总是要领。
天子是否会一不做二不休,另派人镇守大宁,暂时两论。低调点,避开眼下的麻烦才是根本。
当初,永乐帝下旨,令他居住北京,孟清和心中已有了计较。永乐帝重用他,信任他不假,可大宁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不迁都则可,迁都之后,再如之前一般,大宁都司一家独大,除了镇守,旁人的话一概不管用,问题就大了。
论政治斗争,朝堂经验,一打孟清和也比不上半个朱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永乐帝也是在保护他。
与其引来满朝鞭挞,不如提前交出部分权力。正如他想找机会把免死铁券上交,以退为进,未尝不是处理此类事的最好办法。
该庆幸朱棣没有大杀功臣的习惯,换成朱元璋,退到墙角,该收拾也照样收拾。
孟清和想了许多,明晃晃走神。
朱高燧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也不在意,又看向高台上的朱高煦,神情微变。他没有说谎,能有今时今日,的确与孟清和有莫大关系。
如果没有孟清和出现,没有同他的几年相处,此事此刻,朱高燧不会心平气和的站在台下,仰望高台上的兄长。
朱高燧从孟清和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该他的,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不该他的,日思夜想也没有用,绞尽脑汁,不过徒增烦恼。
朱高燧想得明白,所以,他才轻松,豁达。
日正时分,郑和王景弘等陆续登船。
朱高煦翻过酒盏,杯口朝下,清澈的酒水泼洒在地。
海风从吹过,卷起浓烈酒香,好似在祝福远行的船队,一路顺风。
最后一艘商船离港,朱高煦步下高台,对身旁文武并不热络,只有面对朱高燧同孟清和时,脸上才浮现出几分笑意。
看着身着衮冕的朱高煦,孟清和有些晃神,仿佛见到了年轻二十岁的朱棣。
只不过,比起朱棣,朱高煦身上还是少了些东西。或许是岁月的沉淀,也或许是塞外风沙的磨砺。但是,孟清和确信,只要朱高煦不会突然脑袋冒氢气,而是继续沿着目前的方向走下去,他脚下的路会越走越宽,大明的未来也将发生根本x_i,ng的改变。
没有了仁宣之治,或许是历史的遗憾。但能避免土木堡的耻辱,即使在史书上留下恶名,孟清和也甘之如饴。
回到下榻处,朱高煦和朱高燧换上常服,温热的巾帕覆在脸上,痛快的舒了口气。
放下帕子,朱高煦道:“才七月就热成这样,再这样下去,今年恐怕会有旱灾。听说河南山东等地有些日子没下雨了。”
“应天下辖州府上奏,已有蝗灾迹象,赈灾粮都存在府库里,难怪户部要叫着没粮。”
说完,朱高燧端起茶盏,咕咚咕咚,一盏凉茶下肚,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好了些。
朱高煦眉头深锁,有些时日没回宣府,不晓得今年的粮食会不会丰产。北疆的军屯会不会受旱灾影响。临近秋时,鞑子会不会突然犯边。
坐在一旁,孟清和喝茶吃点心,不问到头上,轻易不开口。
“兴宁伯以为,若有旱灾发生,该如何应对?”
“啊?” 孟清和嘴里还咬着点心,颇有些状况之外,“殿下,下官不通赈灾之事。当地事,当询问当地官员,方才有更好的解决之道。”
事事都靠中—央下令,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还要地方官员做什么?
见孟清和独自吃完了半盘点心,朱高煦的视线不由落在手旁的瓷盘上,真那么好吃?
“京城地动,事后赈灾,夏司徒直言,多项举措都为兴宁伯提议,且果有成效。”
孟清和不语。
“孤也是担忧,近年水旱蝗灾频发,希望能集思广益,整理出最好的应对办法。”
“殿下,臣实是……”
话没完说,就被打断。
“一船。”朱高煦举起一根手指。
“什么?”
“此次下西洋,父皇许了孤六艘船,运回的外洋之物,孤分一艘给兴宁伯,如何?”
一艘船的货物,白给?
朱高煦点头,只要给出好的建议,再分出半船也未尝不可。
孟清和激动了,就算运回一船木头,也是大赚!
朱高煦诚意十足,怎么会只是木头?放心,一定都是好货!
满眼金光灿烂,孟伯爷终于没抵挡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殿下,下官定当尽力!”孟伯爷胸脯拍得山响,激动之下,险些自己拍出内伤。
“小王静候佳音。”
目送孟清和飘出房门,朱高燧转向朱高煦,“王兄如此大方,小弟佩服。”
朱高煦表示,贤弟谬赞,此事,贤弟也是出了力的。
他也出了力?朱高燧不解。
“其实,父皇只许了孤三条船,余下三艘,你我兄弟共分。”朱高煦道。
“果真?”
“果真。”
“……”
“贤弟?”
朱高燧皮笑r_ou_不笑,“待回到金陵,我一定登门拜访定国公.”
“为何?”
“兄长殷切期盼同定国公切磋武艺,小弟一定将话带到。”
“这个……”
“小弟自愿带话,兄长不必太过感激。”
“……”感激个xx!
由此可见,挖坑埋人是个技术活,其中诀窍,非寻常人可以掌握。
汉王殿下,明显仍需要磨练。
离开厢房之后,孟清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