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帽儿从天还亮的时候就开始坐在柜台边观察他，每隔十分钟就观察一次，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等到天快擦黑的时候，才提醒一旁正在认真算着帐的楚峥：“峥哥，沈老师来了。”

楚峥从账本前抬起头，往外看了一眼。

沈泽看见他望过来，忙朝他抬了下手，转过身，从车里拿出一个保温罐，走进来，低声问他：“吃了没？”

小帽儿在一旁笑着说：“没吃啊，沈老师，送什么过来了？”

沈泽没搭理他，又对楚峥说：“王悦学校补课去了，我晚上没什么事，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楚峥放下笔，沈泽拉了把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把饭盒盖子打开：“喏，都是你爱吃的。”

饭盒里头香气四溢，沈泽的手艺确实不是盖的，看得小帽儿都有点忍不住，没一会儿就收拾东西站起来跑了。

楚峥接过沈泽递来的筷子，正吃到一半，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竟是陈启均打来的。

他有点愣神，沈泽凑过来说：“谁啊？”

楚峥摆了摆手，站起来，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喂？”

陈启均说：“有空吗？约出来见见？”

最近他还真是忙得不行，这帮人接二连三地要见他，也不知都存了什么心思，从前他在董爷身边的时候都没见那么抢手过，现在要出来了，反而就像是永远摆不脱这些人一样，究竟是什么毛病？

楚峥说：“哪里见？”

“上回的茶馆吧，对了，能把沈泽带过来吗？”

楚峥回头看了沈泽一眼。

沈泽抬头看他，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他没有空，”楚峥说，“不过陈大哥有什么需要说的，我可以替你转告给他。”

陈启均在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可以，茶馆等你。”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楚峥收了手机，一回身，沈泽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将他搂住：“谁打来的？”

楚峥挣开他：“有点事，一会儿不回来了，帮我关店。”

沈泽收了手，帮他关了店，说：“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

楚峥说：“不用了，我开了车过来。”

沈泽神色一黯。

楚峥开车去见了陈启均，对方早已在那儿等他，照例是给他备了礼物，但这一次，楚峥不收了，他说：“陈大哥不妨有话直言，我楚峥向来不爱跟信任的人拐弯抹角，你如果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否则此后我们还是不必再见的好。”

陈启均看着他，把盒子收了回去，缄默了一下，站起来，走到窗边：“五年前，你被董爷收留，我还记得那是个下雪的冬天，你和一群混混在街口打架，他们十几个人打你一个，你也愣是没有倒下，逮着其中一个人狠狠地揍，差点把他打得脾脏开裂，我记得没错吧？”

楚峥意外地抬眼看他。

“后来你就被董爷救下了，他从前跟我说你这个人硬气，是块难得的好料，我当时虽没有说，却也是这么觉得的，”陈启均顿了顿，回身问他道，“后来，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了要走？”

楚峥沉默了一下，他没想到陈启均这次居然会和他谈起了心，他是究竟是真正发自肺腑，还是说那只是一种攻心策略？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累，”陈启均坐了回来，“没有自由，也没有自己的人生，但是既然已经站在了这样一个地方，谁都很难轻易地说离开就离开，我想，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可能只有过完这一辈子才能有这个觉悟，所以我很佩服你。”

楚峥不置可否，他确实也是和他一样觉悟得晚了，这一点陈启均没有说错，可惜他不知道楚峥的秘密，否则只怕要大跌眼镜。

陈启均又道：“我向来也只是单纯地为董爷做事，不管我做了什么，有一点我只想你明白，我本人对你或者你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恶意，我一直都希望我们能是盟友而不是敌人。”

楚峥沉默了一下：“既然陈大哥都把话挑明了，那我也不便拐弯抹角，陈大哥不妨直说，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陈启均说：“董爷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我希望你能帮我。”

人生有很多的十字路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跟陈启均聊了那么多，楚峥对他的印象隐约又有些改观，如果他今天对自己说的那些都不是虚情假意，那么楚峥还是挺相信他的，毕竟他确实一直都很为董爷着想。

但陈启均的要求，楚峥没有答应，董爷遇上的事儿，他不认为凭自己的能力就能帮得了他，说来说去，他的目的还是沈泽。

沈泽现在跟他的关系太过复杂，在他没弄清一些事情以前，他也许永远也不能打从心底里接受沈泽这个人，更罔论其他。

他只能告诉陈启均，自己需要考虑考虑，陈启均也没有勉强他，说会给他时间。

晚上的时候，楚峥回到家里，王悦正在那儿等他，抬头看见他来，笑了笑说：“哥，沈老师今天去学校接我。”

“嗯。”楚峥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下学期一模要是考得好了，给我重新买个笔记本。”

“那你要谢谢他。”

“我谢啦！”王悦说，“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就没答应，哥，他要是真送我了，我能不能收啊？”

楚峥说：“随你收不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