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整个人的心境会完全转变。
从这个意义,如今的“亚当”会消失。
十夜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情景,不是害怕亚当的仇视,而是怅然于失去一个朋友。
看到他的神色,伍德淡色的唇微抿,勾起柔和的弧度。在十夜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一直很温柔,温柔得让任何人想待在他身边,但是这柔和却像飘浮在彻底黑暗上的一层浮光,既融于光明,也理解沉沦的魅力。
“这世界有些事情无法折衷,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就算爱人之间,也会互相冲突,无可调和。”伍德轻声说,“但是尊重有限度,别指望我永远纵容他。”
“即使初代死了,我也不认为亚当会放弃这笔帐。”十夜抽了抽嘴角。
就像亚当再爱伍德,都没有改变他讨厌人类的心态。他可以不对人类报复,但别指望他忘记某些人对他干了什么。
天神队智者的x_i,ng格简直固执得没边了。
伍德莞尔:“时间对亚当没有作用,是我需要。”十夜一怔:“什么?”
“寂静就是思念一些人。他在最安静的地方沉浮,还没有到唤醒的时机。”银发青年的眼神像看到了一片黑暗幽邃的尽头,“我爱亚当的全部,当然包括他的每一个部分。我不能失去现在的他。”
十夜明白伍德已经有了主意,如释重负。
“可是一直扮演没想起来的样子,累吗?”
“噢,我讨厌说谎,我的世界曾经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谎言,可是我现在打造一个家庭、幸福、未来的舞台,感觉好极了。”驼色的长大衣尤带着几朵纯白的雪花,男人低醇的嗓音在静夜里响起,沉静温柔如同那幽远夜空的一部分。
“从轮回世界出来后,我们都闲得无聊。显然,一场对于演技的考验问题不大,我亲爱的朋友。”
十夜大大叹了口气:“是的,这总比杀人好……虽然我认为你和亚当不应该再承受这些。”他们被那场漫长得令人绝望的轮回折磨得够多了。
“我不这么想,这和是否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接受惩罚无关。”伍德平静地说,“在杀人的时候,我决不会去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那样,就下不了手了。”
十夜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颤,这一刻,他们的目光同样荒凉而残酷,这是杀人者的眼睛。
伍德微微一笑,温和而包容:“既然是不抓住什么就无法保持清醒的痛苦,祈祷本身已经是一种救赎。十夜,我们都应该原谅我们自己。”
“修曼队长也曾祈祷?”十夜想起过去在病房里的自己,对没有选择的命运诚实地祷告,为了内心的平静,为了坚强的面对。
“是的,曾经是宗教,后来是信仰。”银发青年回忆着自己的一生,眼里广袤和静穆的神情让人不禁想遥望他的j-i,ng神世界。
“基督教让人活剖良心和自钉十字架,我通过宗教成立信念,成为了人类,它拥有毒品和镇定剂的效果,像天使和魔鬼,让人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使人在疲惫虚弱的时刻不得不依赖,把一切反对情绪转化成内心的焦虑和苦恼;但是它也让真正的强者意识到我们的病症在哪儿,挖掘最高贵的本能。”
“尼采说‘上帝死了’,是要我们推翻自己树立的‘神’,让人类得以解脱,重新正视生命的价值吗?”十夜深思地说。
“哦,我不喜欢尼采,他不相信人类有自发的爱,高洁和自豪。不过尼采心目中的超人,原义是‘走过去的人’(ueberan’。超人不是为了胜过别人,而是要胜过自己。”伍德笑起来,“我们都有掠食者的本x_i,ng,都可能为了自我的yù_wàng而猎杀弱小——只是一些人努力去控制它,就可以说战胜了人x_i,ng。”
十夜自嘲又略带轻松地扬起唇:“通过了道德检定?”天神队队长耸了耸肩:“什么才是良好德行的标尺,高尚完美的修养么,一丝不苟的道德品格么?是清澈善良的心地,循规蹈矩的举止,高深智慧的闪亮,还是功高盖世的显赫?也许,这些都只是其中一小撮较为耀眼的火花。”
“它们不露端倪,像追随夜空的繁星一般,又如毫无怨言的微弱萤火虫,在黑夜里暗暗闪烁,火花与巨浪让它们难以识别,却能在死寂的灵魂消散前,至少触动一下心灵之弦。”
“这种浓血的德行,不吝形式,却以心底珍藏的情感为铭誓,以不屈的灵魄为居所,以真挚的心怀为开始,以挚爱的幸福为终结。”
伍德闭上眼,仿佛又感到爱人贴近的呼吸,在怀里的温度。
命运的巨舟不可能一直顺流而下,也不会永远遇到湍急的逆流,应该清醒地相信,只要心灵足够坚毅,困苦不会永远是阻挡。
十夜看着这个人,他的肩膀并不很宽,看不出扛下了怎样的重担,但是那背脊没有一点弯曲,像他很久很久以前,还是那个未经人世风雨,善良又虔诚的灵魂一样,仍然这么挺拔而优雅,从不像能经得起什么,却又什么责任和痛苦都禁得住。
他为他热冷掉的可可,孔雀蓝的眼眸泛着光,如同最坚定的信仰,柔软,也深沉。
“亚当还想不开的话,真是叫人无奈。”十夜喝着热可可,心想再深的自责,再不堪回首的回忆都应该烟消云散了。不是那样深的仇恨不重要,也不是那么长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