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青年坐在床沿，呆呆捧着一只糖果罐。

蓝色玻璃纸包裹的水果糖漂亮得让人向往，好像黎明前照亮黑暗大地的星辰。转动间，令人爱不释手。

“亚当，奥丽芙送的吗？”伍德佯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啊……嗯。”从对方有些迷乱却还是没有仇恨y-in霾的眼神，伍德确定他只是看见熟悉的物事受到冲击，记忆深处产生了波动，一时还没找回自己。

他把那只糖果罐拿走，领域悄无声息地吞没，亚当也在一刹那忘记了那些可怕又怀念的糖果。然后伍德低下头，包住他空空落落的手心。

静默回到他们之间，只有壁炉中的火焰空洞地跳跃回响。

沉沉的，沉得空气仿佛都凝结出了重量。亚当看着爱人，每一次的呼吸之间，都是难以言说的疼痛。但在男人包裹的双手传来的温暖下，一切又似乎变得不再紧要，只是有什么在体内渐渐模糊，模糊得只剩空虚。

第12章 （三）人类末日

实位面西元2075年，斐越过世了。

那天十夜蹲在堤坝上看海潮，第一次抽了烟。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来草自青，秋至叶飘零。”

他那个学渊如海的老哥临死前居然说起禅语来，十夜暴吼才换成听得懂的人话，笑声虽然带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那么温润：“小弟，我活不来你们那样。一个人生下来、长大、成年、娶妻、生子、衰老、亡故，这样平平无奇过一生，就是最舒服的事了。”

身为阿赖耶识和古文明的承继者，斐越本可以让自己活很久，但他和琪琪都没有选择这条路。在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过继给十夜的父母一个男孩后，就担起照顾两个家庭的责任，这么平平无奇又幸福的，过了一生。

“不要寂寞，小弟。”

那是他的哥哥最后给他的祝福。

他的父母晚年很幸福，但是都非常想念他，每次听到电话那头母亲泣不成声的哽咽，十夜觉得自己真是不孝。

其实他有想过回去，当初是太讨厌生病，下意识不愿意考虑回去重生，后来冷静下来想想，找个新鲜的尸体投胎未尝不可。

然而，楚轩用“御命诗篇”编写两个宇宙的法则时，只预留了斐越和又夏可以回去的命运线路。斐越的身体本来就没有死，十夜病故的半年后，他因为保护伞公司发送的讯息灵魂离体，成了植物人，身体躺在医院里。

而又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因果修改，让她坠楼时掉落在下面的阳台上，只是受点轻伤，顺利还魂即可。

据楚轩说，虽然御命诗篇还原了一切，但实位面和虚位面已经被阿克夏纪录约束了太久，打破阿克夏纪录，宇宙的格局完全改变，如今后遗症还没有显现出来，但估计不会小。身为“时之力量”的继承者，十夜穿越回去的影响太大，两个世界承受不了。

又夏还活着，和人组织了家庭，不过没有生育孩子，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和她的灵魂绑定，也改变了她的体质。经历了情感伤害后，她索x_i,ng洒脱地抛开过去，奉养父母到天年，成为一名星际旅行者，看美人吃美食，顺便帮楚轩维护实位面的安泰。

“十夜，要好好把握人生哦。”

那个开朗的红发女郎言犹在耳，却掩不住语气中同样由人世留下的情伤和疲倦。

十夜看着波浪一层一层涌上来，宛如平地起白虹，激起一簇一簇雪白的浪花，水流拍打得他遍体冰凉。随着轰轰的退潮声，汹涌澎湃的海浪再度袭来。烟熄了，他默默点燃，抽了一口，火星被水打s-hi、熄灭。

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在潮水中寂寞流淌。聚散离合，多少红尘旧事似水？他的人生是一场烟火表演，每一朵火花都是一个轮回，只有夜无边无际。

「嗨，楚轩，一百年后，我们会记得给彼此放烟火的心情吗？」

「会。」

人类的感情如此短暂，即使他有永恒的躯体，也要时光都能忘记的坚毅，才能真正担负得起永恒。

并且将那些生命，都变作永恒。

蹲在堤坝上的少年仍旧有着j-i,ng致的面容和乌黑的头发，当他微低头，没人看到他眼眸中蜿蜒刹那的流光。

“斐越，拉长了的人生就要承载更多的遗憾和难以忘怀。所以，我不会寂寞。”

时光流走，他会眼看着许多重要的亲友离开，但他不会失去他们，永远在记忆中，在心底，清晰地存在。

那样的回忆就好像初春微凉温暖的日光，虽然有些惆怅依旧有着温情脉脉的底色。

十夜知道自己不会也不能祈祷回到从前，只会靠自己的手把握今后。

把冰透的烟蒂塞进口袋，他站起身，不意外地看到堤坝尽头等待着一个人。

夕阳落下，正是光y-in中最美妙苍凉的时刻。泛蓝的天空散布着几颗星，一群候鸟被染成了红色，高高飞起，仿佛要和星星会合一处，在绝高的天际歌唱。

“楚轩。”十夜微微一笑，略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变的温情。

黑衣军人走过来，凝望恋人的脸庞，像是看到什么更加深远的地方。手指伸进他的发丝里，轻轻lu 了lu 。

“为什么不哭？”声音没有传达出任何感情，却有着令人安心的语调起伏。

“暂时哭不出来，以后的日子，有的好哭。”

十夜拍拍他的肩，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