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莫名其妙地醒了。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走廊里安静得就像夜深人静。没有那些莽莽撞撞学生冲来冲去真好,那些捣蛋鬼不知道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再睡一会儿,却突然发现一道影子正投在我身上。
我以为那是个女幽灵,但很快我就确定了这不可能,幽灵们是没有影子的,尽管她的脸色苍白得和那些死魂灵一模一样。她就站在校医院门口,手指在身前绞在一起。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要她不妨碍我睡觉,一切都好说。我正准备重新陷入为期一个月的睡眠中去,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地从走廊尽头向这边响起。
那幽灵似的女生急切地转过头:“你来了!”她疾声说,“到底怎么回事,里德尔?我们正好好说着话,他突然就脸色发白地捂住胸口,全身抽搐地把人吓坏了,你——”
她停下了,这不奇怪,因为迎面大步跑来的那个人的脸色实在太可怕了。被她称呼为里德尔的那个人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头黑发。假如你信任我的品位的话,我得说他长得十分俊美——如果不是面部肌r_ou_痉挛使他的脸颊微微抽动,我打赌他会更好看。真的,好像有把火在里德尔体内把他烧干了似的,他的眼睛一片血红。
我突然不太困倦了。
“你不能进去!”那个女生脸色苍白地说,“庞弗雷夫人正在——”
“让开!”里德尔毫不客气地厉声说,他脚步不停,朝门口走去。
假如我透过挂毯上的小洞朝医疗室里看一眼,说不定就能看见校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但我没必要现在转移注意力,因为门开了。
庞弗雷走了出来。真奇怪,她看上去好像快哭了似的。
“这简直是……残忍的梅林啊,”她的嘴唇颤抖着,来回看着那个黑发姑娘和里德尔,“谁也想不到第三次发作会这么……这么突然……布莱克,”她抹了抹眼睛,看着那个黑发姑娘说,“谢谢你把他送来。”
“什么第三次?”那个叫布莱克的女生焦急地问,“比利还好么?他到底怎么了?”
她恰好问出了我的疑问,我聚j-i,ng会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里德尔死死地盯住庞弗雷,好像要用灼灼的目光把她烧出两个洞。
庞弗雷走过去搂住了布莱克,她的哽咽和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很明显了:“哦好姑娘……”她抬头看了看里德尔,十分费劲地把后一句话说完,“他走了,里德尔。他的灵魂……离开了。”
听上去这像表达死亡的一种婉转说法,我以为里德尔马上就要承受不住了,因为看上去毫无疑问,那个刚刚死亡的人(请允许我这么揣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尽管里德尔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但那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绝望的黑眼睛里竟然猛地迸出一点光亮。他紧紧抿着嘴唇绕过站在门口的庞弗雷,像是再也不能容忍浪费一点时间,直接冲进了医疗室。
布莱克也想跟进去,但庞弗雷及时制止了她:“让里德尔单独去看看他吧……”她说不下去地捂住嘴巴,然后反手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我头一次感到医务室里挂毯上的小洞是那么可贵,不对它物尽其用实在太可惜了。我的目光(如果一面石墙有目光的话)透过它,窥探着医务室里面的情状。
最里面的那张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抱歉,由于角度问题,除了那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我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面容。我看见里德尔大步朝那张床飞奔过去,他一定很慌张,因为他的黑袍缠在腿上,让他不能控制地踉跄了几步才最终跑到床边。
他掏出魔杖,手腕在颤抖着,然而他的声音听上去却相当低沉镇定。说真的,我简直为他的克制力所折服了。
他用魔杖触了触床上的那个人,飞快念了一句我听不懂的咒语。我想他是在尝试什么,因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焦虑的结,明显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什么虚妄的奇迹发生吧,我想。
然而两分钟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
里德尔又低声念了一遍那个咒语,他念得那么快,咬字却那么狠厉,好像要把每个吐出来的音节都用牙齿碾碎一样。然而床上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反应。
我不由得开始微微同情他了,同时也不免认为他的做法毫无意义——死人当然不会有反应,是不是?
当里德尔咬牙切齿地念完第三次咒语的时候,我看到一阵可怖的红潮从脖颈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耳后,但它很快又消褪了下去,现在这个英俊学生的脸变得血色全无了。
里德尔看上去终于彻底放弃了,他缓慢地在那张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脊背紧绷,挺得笔直。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那个学生,说实话,我很难判断他们两个到底谁的脸色更惨白。
过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说:“起来,比利·斯塔布斯,我们还有事情没解决。”
对着一个死去的人发出命令无疑有点儿可笑,除非那脱离了身体的透明r-u白色幽灵飘荡在四周,否则里德尔发出所有的话语都只是徒劳——甚至还不如对着我说话呢。
然而那个顽固的人又说了第二句:“刚刚我用魔杖……我想尝试引导可能还残留在你身体里的灵魂。如果弄疼了你,我很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太着急了。”
这次他的声音放轻了,语气甚至很温柔,就好像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