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方谨合上厚厚的文件,起身道:“我还有些材料没看完,你慢慢吃。回头在瓦罐里加半碗水继续煨,明天早上给顾先生喝。”
他的神态很自然,但不知怎么小姚就是看出一种十分细微的,类似于无奈和逃避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躲避自己的八卦和追问,还是躲避别的什么。
小姚入了神,却只见他转身走出茶水间,回到了对门的另外一间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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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顾远起来,餐桌上果然放着一蛊n_ai白喷香的鱼头豆腐汤。
这是方谨的老习惯了,每次他喝上头,第二天方谨都会做酸香可口的醒酒汤。有时是鱼头豆腐,有时是酸笋老鸭,还有时是陈皮檀香等各种中药材;第一次做的时候顾远只觉得怪异,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觉得作为助理讨好下本来就不待见自己的老板也没什么不对。
“你今天带他去一趟何总那儿。”顾远喝着汤,头也不抬对方谨说。
方谨便知道是让他把小姚送回顾洋那里的意思了:“是,那我待会就走。”
谁知顾远咽下汤,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等等——你待会先跟我出门,有件事要办。”
是什么事呢?顾远没说,方谨也就没有问。
他知道顾大少不喜欢手下人问东问西,这个豪富家族里长大的、从小就没有生母护持的长子,已经早早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只留给人一副英挺、冷淡而疏离的面孔。
方谨吃饭慢,要加快速度才能赶上风卷残云的顾远。早饭后小姚果然被顾远不管不问地丢在了酒店房间里,他自己叫来司机,带着方谨径直去了澳门市区。
司机张叔倒是顾远身边的老人,轻车熟路在市区道路上辗转,不一会停在一条小巷门口。方谨随顾远下了车,只见树y-in森森,凉风习习,巷角有栋不起眼的三层灰色小楼,黑匾上写着“荣氏文玩”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顾远径直进了店,里面有个穿蓝布衬衣样貌机灵的伙计,立刻迎上来:“哟,顾大少又来啦!”
“下周我父亲生日,他一贯喜欢书法,我就托人寻访了一套文房四宝来当贺礼。其中笔墨纸也就那样了,主要是在砚台上拿不定主意。我听他们说你曾经给我父亲当过几天助理,找你来帮忙掌掌眼。”说着顾远对店员点点头:“叫你们老板把我放在他那儿的四方砚台拿来。”
店员忙着端茶倒水,闻言立刻点头而去。方谨的神情却有些意外:“文房四宝?”
“嗯哼。”
做人做到顾家掌门顾名宗这个地步,金钱权势、声色犬马都是过眼云烟了,要找到能讨他欢心的贺礼非常难。顾洋是个惯好投机取巧的,去年竟然送了个菲律宾的选美冠军,结果徒有美色没有脑子,一个月不到就被顾名宗丢开手了;而顾远送的纯血统赛马更是悲催,至今还整天关在马厩里,据说已经胖了二十公斤。
方谨神色有些为难,似乎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文玩店老板亲自带着伙计来了。几个人点头哈腰地捧出了两个大玻璃匣,打开一看里面是四方砚台,各个形态古朴而石质细腻,显见都是上好的珍品。
“顾先生您看,都在这里了。这两方是老坑端砚,现在已经非常稀有,我们专门派人去广东乡下为您找的;另外两方歙砚,左边这块是雨点金星,右边玉带金晕,都是我们这一行难得的好货色。”
方谨一看价格,心里打了个突。
“怎么样?”顾远问。
方谨迟疑半晌,才为难道:“顾总……其实并不好文房四宝,要不选个别的吧。”
顾远有点意外,其实他来之前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选那方名家雕刻的荷叶老坑端砚了,带方谨过来不过是买个保险;谁料这人一开口就全盘否定了他的打算:“这话怎么说的?你不知道他以前还写了那个对联,专门叫人去裱了挂书房里,还有叫我和顾洋整天去搜罗什么仿澄心堂纸……怎么就不好这些东西了?”
方谨有苦说不出,心想你不知道那对联不是他自己写的,纸也不是他自己用的,上百万的砚台最终不过待在书房里落灰而已,又是何必呢?
但他又不想惹来怀疑,最终只能为难道:“我不清楚……可能是我在顾总身边呆的时间不长,了解不多的原因吧。”
顾远不由兴味索然,随手一指他事先看好的那方端砚,对老板道:“包上。”
——其实如果顾远愿意当个好老板的话,这时候是可以很轻易就化解尴尬的。但顾远在方谨面前一直很随心所欲,一句话说的不对立刻沉脸是常事。
这是一种驭下的手段,主要就是示威:别以为你是父亲派来的就可以在我面前拿大,我心情好,就给你面子;我心情不好,照样打你脸。
顾远悠然踱去看伙计们包扎文房四宝,老板跟在后面殷勤赔笑。方谨却没跟过去,默然站在原地,望着人群中那个高大的背影。
顾远长得跟顾名宗很像,但轮廓中也带着来自生母的影子。这让他五官看上去很立体,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侧面看犹如一尊居高临下的大理石像;尤其当他一动不动注视着什么的时候,更让人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方谨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
不能这样啊……他心里这么想。
几个人都在店里另外一头,方谨就随便在周围走了走。店堂里东西还挺多,架子上、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