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目瞪口呆,眼神不由往方皇后那里溜了一眼,心里一跳,立刻收回来,给皇帝告了声罪,把孩子抱走了。
八公主趁机凑过去,温柔小意地给九公主擦了眼泪,轻声哄她:“九妹不哭。”
皇帝正被闹得头疼,赞许地看了八公主一眼,叫赵瑢道:“驸马,快来把九儿弄下去。”语气无奈又厌烦。
陈媛握着只杯子,垂着眼不作声,皇帝心烦得很,哪里有心哄孩子,九公主这是自找不痛快。
杯子是在热水里温过的,澄明的桂花酒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她正想饮一口,皇帝却注意到了她,开口唤她。
这种待遇倒是少有的,陈媛一时没琢磨过来,顺从地上前施礼道:“父皇。”
皇帝的表情却很温和,语气也温情脉脉,问她:“怎么打扮得这样朴素?”
陈媛抬眼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笑了一下,和声道:“如今国家不幸,百姓遭难,儿臣身为公主,哪里能穿红着绿,省下一点儿,也是心意。”
她从小就这样,但过去皇帝只觉得这个女儿假惺惺,爱沽名钓誉,被童妃和童家给教坏了,这会儿才觉出她的好处来,笑道:“正是,”转而对儿女们训道,“你们都是百姓万民供养的,百姓受灾,你们也该挂在心上,才不算负了你们的身份。”
这话是正理,就连太子也起身应是。
思及七女嫁了那么一个驸马,皇帝心中更多了几分疼惜,吩咐道:“赏长乐黄金百两,白璧十双。”见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只有陈媛形单影只,更是命人将她的坐席摆到自己身边。
宫里的新年是很热闹的,今年因为年景不好,上头人无心大摆排场,就只弄了些百戏来耍,到了后半夜便散了。
次日一早,侍女们早早的起来在庭院里烧爆竹,拜神烧香,噼噼啪啪的声响把陈媛从沉睡中惊醒。
她不想去程家跟着走流程,倚在床头醒了会儿神,自己松松的绾了头发,趿着睡鞋走出内寝。
阿萝正守着炉子熬燕窝粥,头上身上收拾得精神整洁,给她端来牙粉,伺候着她刷牙漱口,便塞过来一盅炖得稠稠的燕窝粥,脸上都是笑:“趁热吃吧。”
陈媛搅了搅勺子,吃两口,又抬头问道:“给府里的红封儿都发了没有?”
阿萝走去挑了件浅红的披帛展开裹在她肩上,答道:“一早都给他们了,您放心吧,外院的各人两个金豆子,内院的各人一对钗,都装在纱袋里。”
“别人都有,你也该有一份,”陈媛转过身看着她,摸出个锦袋丢进她怀里,“这个是你的。”
阿萝展颜而笑,施礼道:“谢谢殿下,我就说殿下不会忘了我的。”说着,就走到一边解袋子去了。
她以为顶多是几样簪环,谁知两条系带一解开,竟然是一小袋滚圆的珍珠,顿时大吃一惊,忙推辞道:“这都是好珠子,殿下留着串个手串儿也好。”
陈媛不在意地说:“给你就收着,这是叫人去南边和那些珠民收的珠子,品相好的总共就这一二斤,给了英姐姐一半,我又做了几套首饰,也就剩这么多了,珠子这东西不耐放,你也拿去镶几支钗戴戴。”
阿萝的眼眶就慢慢红了,垂头收起珍珠,道:“我收起来。”
新年暂时冲淡了城中的压抑气氛,陈媛不爱与程家人多来往,但为人媳妇的名分摆在那里,少不得过去了几趟,跟着程家人祭祖,还捧了祭饭。
程五公子一刻也离不得新纳的妾,不知程夫人是怎么和儿子说的,程五公子见了她就怕的很,好像她会吃人似的。
那何四儿也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她,看得陈媛有时候都自我怀疑,难道她长得很穷凶极恶么?
除了程夫人和程五公子令人郁闷,程家其他人倒是都不错,程家是武将门庭,家风健朗,陈媛也是打过仗的人,双方一拍即合,相处得很愉快。
程四公子都私下和妻子说:“也怨不得公主那样,实在是五弟配不上她这个人。”
程四夫人有女人特有的敏锐直觉,直接问他:“怎么,你怜香惜玉了?”
程四公子急道:“你胡说什么!”
四夫人干脆冷笑一声,讥嘲地说:“被我说中了是不是?看你急得,你不是这么想的,你着什么急啊?”
她是个美人,久负盛名,嗔怒的样子也好看,四公子却第一次无心欣赏,怒而起身,斥道:“一派胡言!”手指在空中点了几点,出去睡书房了。
四夫人扶榻大哭,嚷道:“他怎么能那么对我!我不活了!”
她的奶娘抚着她的肩膀劝道:“这事儿实在也怪不得姑爷,小姐的话也太过伤人了,姑爷生气也应当。”
四夫人只管呜呜的哭,半晌才抹抹眼泪,控诉道:“你看他那样儿,难道还是我冤枉了他!”
奶娘拍了她一下,板起脸道:“如果真有此事,小姐发脾气也在理,可姑爷不过就是说了句话,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小姐这样就是过了!”
陈媛还不知道小夫妻为她起的风波,她的交际圈子就那么一点儿,亲近的除了舅家童家,再没旁人。
忙过了开年五六天后,这天,燕王妃章氏忽然来访。
下人层层通报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清点库房,闻讯思忖了会儿,便让人请章氏进来,自己也离了库房。
“暖香坞地方开阔也暖和,后边就是花房,殿下在那里见王妃吧?”阿萝提议道。
陈媛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