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说得戏谑,姜大帅也颇给他面子,面上立时松动了几分,回身坐下,仍是不说话。
姜爱民嬉笑着看重嘉,因生得好,倒不显油滑:“嘉姐?”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为之舒缓,虽然重嘉没说话,姜家几个族亲一齐上前劝说,姜大帅终于回转。
“不是老子我偏心自家姑娘,”他熟练地拿起烟枪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气,“朝廷就是摊扶不起的烂泥,紫禁城里那个有心中兴不假,可上下都烂透啦,他使不上力!俄人和扶桑人进犯,天下人都知道指望不上朝廷,天下人都看着老子!老子要是不出兵,以后还有脸混吗?老子没脸,你们就有脸了?啊?”
一番话说得众人无论真心假意,都纷纷低头应是。
重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向父亲倾了倾身,说道:“爹,莫说义之所在,虽死犹往,就说眼下这两国,一贯狼子野心,对我神州黎民土地虎视眈眈,一旦叫他们得逞,抢去了大铁路的控制权,那么用不了几年,就不是我们去打他们,而是他们来打我们了。”
西北军说是屏藩西北,其实势力范围一直延伸到东北,只是朝廷里毕竟还有能人,一直死死勒着西北军的缰绳,不叫他们把手伸进东北之地罢了。
趁着这次东北危机,让西北军打着抗击外侮的大义旗帜进驻东北,哪怕再畏战怯懦的人,也不是没有盘算过。
他们唯一所虑的,不过是怕洋人军队太凶狠,别到时候不但偷不着鸡,还要反蚀一把米而已。
既然是姜大帅发了狠,他们也不在出不出兵的问题上纠缠,转而开始磨出多少兵,出谁的兵,口水仗打了大半天,连饭点也错过了,众人争得面红耳赤,拍桌子打凳子,谁也不肯稍让一步。
姜大帅面色微沉,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一声不吭。重嘉却不行,众人都知道她手里有兵,言谈间时不时就要扯上她,不肯叫她做了得利的渔翁。
等到夜幕低垂,姜家的仆人进来请示摆饭,众人才觉筋疲力尽,勉强达成出兵协议后,就向姜大帅告辞回家。
他们走后,面对歪七扭八的桌椅板凳,姜大帅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把眼往女儿脸上一溜,安慰她道:“他们就那样,土匪性子,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走。洋人那是硬骨头,他们哪敢硬顶?”
就在刚才,虽然各家都出了兵,作为主力的却是姜重嘉一手创建的新一军团和新二军团,无论从地位,还是从数量上说,都是如此。
重嘉的心情倒没有受影响,她冷冷一哼,讥讽道:“少些外人也好,叫他们跟着我,我还怕被他们卖了呢!”
姜大帅在心里摇头,善用各方矛盾,调拨他们跟着自己的指挥转,这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惜女儿未得真传。
这样刚烈高洁的脾性,可怎么好哟!
……
毛小顺是西北军辖下新一军团的一名士兵,今年才十八岁。
他们家世居河南,家里有一二百亩良田,双亲在堂,过着富贵不足温饱有余的日子,前年河南大旱,人相食,朝廷不仅不赈灾,还封锁受灾消息,致使民众饿死无数。幸好西北这边接纳流民,他们一家九死一生挣扎到西北,虽然祖父母病死途中,好歹父母仍存。
到了西北后,他们家分得了几亩地,父子俩起早贪黑侍弄田地,他母亲又会些裁缝手艺,进了镇上的服装厂,家业渐渐的又起来了。
他父母都是知恩的人,听说分地招工这些都是姜大帅之女姜大小姐的善政,便对姜大小姐感念不已,新一军团招兵,夫妻俩就把儿子送到了招兵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