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哪用对人做低伏小,机会不就来了么?”
刘美人唇角微勾,止不住的笑意。
“娘娘英明,奴婢真是伺候人的命,想的不及娘娘长远。”
宫女低着嗓附和道,也替主子高兴。
她们这些人,跟押宝似的,跟对了主子就万般好,主子平步青云,宫女也跟着鸡犬升天,看那长乐宫的,就连打水的小宫女说话都比她这儿的响三分,说白了,可不就是狗仗人势么!
刘美人笑着并不应话,心里却是同意的,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看邻着的温才人,一进宫就晓得对着高位妃嫔摇头摆尾,卖笑乞怜,确实是下等人做派。颜欢欢虽然是官家小姐出身,但在刘氏这种世家大族的嫡女眼中,只不过比平头百姓好一些,如同九流和不入流的分别。
看这些人压在自己头上,尤如明珠蒙尘,对皇上多少有些埋怨的一一只是,刘美人也相信,只要皇上来她宫里一回,她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道她的好,倾一族之力教养出来的千金,才情岂是小门小户能相提并论的?
她有的是耐心。
“主子,皇上来了!”
“嗯。”
比起宫女的激动,刘美人沉稳得多,一袭葱绿襦裙,绣着青竹,透着谦谦雅意。
别的秀女进宫后,等了大半个月头才承宠,可能慌不择路地选择百般献媚,但她在见过颜贵妃之后,很清楚这条路子是走不通的,论娇艳,这届秀女就算将整盒胭脂往脸上糊,都比不上一个盛妆的贵妃娘娘。可那又如何?大鱼大肉吃多了,也得品尝一下清粥小菜,要得皇上的青眼,就要走一条和颜贵妃完全不同的路。
在极美的火烧云过后,天边蒙蒙地暗了下来,刘美人也打扮妥当,出去迎接圣驾。
“婢妾參见皇上。”
她深深行礼,宫里头的女人行礼没有不美的,连宫女的姿态都很好看,她弯着身,卑微到地里去,惟有一颗心鲜活火热的想着皇上。听得上首叫起后,她才盈盈站稳,半垂着头,二人身高差距,刚好能得见她半张秀美的脸颊与细白颈项,像玉捏成的风骨,透着股纤弱雅致的秀气。
在女子之中,刘美人算得身量高的,举手投足,俱有亭亭之态。
皇上很沉默,叫起后,就一直没说话。
也是该沉默的,大人物都该高深莫测,刘美人并未因为皇上的沉默而乱了阵脚一一进宫为妃的,难道还想着皇上能主动讨自己欢心不成?她唇畔挂着盈盈的笑,不装怯弱,坦荡得自然。
进卧室后,她又是一拜:“容婢妾替皇上沏茶。”
“嗯。”
她站着替皇上斟茶,斟茶手腕需提高,露出一截手腕,腕上带了翠绿的玉镯,绿得要滴出水来,是随她嫁妆进宫的好东西,很衬她今日的穿着。
茶水从微翘的壶嘴流泻出来,泡开的茶香飘荡一室,闺阁里流行的的暖香熏香,刘美人嫌俗,配不上她的琴,而且宫里波谲云诡,谁知道分配进来的香里有没有被做过手脚,她宁愿什么香都不点。等皇上来了,自自然然的沏上一壶茶,既显她茶艺,又暖了气氛。
倏地,她感觉到了来自皇上的视线。
如有实质,审视着她,让她不由得挺直腰板,想表现得更好。
刘美人恭敬捧上一杯茶,赵湛下意识接过,他其实不渴,但沏茶和所沏出来的量相比,是个漫长的过程。在等待中,身体会自然发出渴的讯息,他将茶一饮而尽。
“婢妾有一事相求,想跟皇上求个恩典。”
……这茶真是喝不得。
赵湛眼皮微抬:“说说何事。”
她当然不会在这关头提出什么要求,吃穿用度她通通不缺,只不过是找个机会将一释前嫌而已:“婢妾初进宫,才发现规矩虽然学过千遍,在皇上的威严面前,也忍不住露了瑕疵。婢妾越想越愧疚,臊得都不想做人了……想向皇上求恩典,为皇上弹奏完整一曲。”
其实就是变着法子邀宠。
“嗯,弹吧。”
想到下午与刘大人确实谈得很高兴,对刘美人的恶感便冲淡了不少,他放缓语气,补上一句:“其实朕没放在心上,你不必过於自责,只是宫规不可轻易破例,你在宫内行走,代表的是刘家女眷的门面,今日朕见过刘爱卿,他很关心你,你万万不可辜负他的期待。”
这安慰还不如别说,一句句的‘规矩’臊得刘美人想就地钻个洞躲进去。
“婢妾谢皇上教诲。”
只是皇上的话透露了另一个信息一一皇上今日接见过她爹?很关心她?那怪不得皇上会来她这里了,原来是有人替她说了好话!宫女早已很有眼力见的搬来好琴,刘美人坐於琴后,唇角隐秘地微勾,温柔谦恭掩饰了得色。
瞧,她哪用像卑贱的温才人那样,对颜贵妃卖乖?照样有人在皇上面前提她。
十指置於琴上,刘美人娴熟地弹奏起一曲《静观吟》,她讨巧,隐约摸到皇上的脾性,不是爱好风花雪月的人,对她的琴艺不感兴趣一一但六艺,皇子要学的,皇上即便不是特别爱好赏琴,也肯定懂得鉴赏,於是选了一首清心雅趣的曲子,不卖弄情调,只求搏得皇上一笑。
弹得确实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