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艰难啊,”夜里,留在这里住宿的承安对心腹道:“有时候觉得日子难捱,但是真的到了这儿,才知道自己当初根本不算什么。”
他自幼生活在宫中,虽说不被圣上喜欢,也不受人待见,但最起码没有缺衣少食,平安活到了现在。
可是在这里,许多新生的孩子因为没东西吃,活生生给饿死了。
世道艰难至此。
他从前觉得自己苦,叫这里的人看来,大概是在无病呻吟吧。
二皇子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寻常百姓只知道他生母是伺候过圣上的宫人,后来病死,但长安勋贵都知道,这其中是牵扯到徐家与圣上之间博弈的。
心腹也明白这节,所以即使听了承安一句感叹,也只是低着头,没有做声。
承安发出那句感慨,其实也没指望别人回话。
站起身,到了简陋屋子的外面,他的视线越过这座光秃秃的院子,望向远方,默默捏紧了拳头。
不是沽名钓誉,也不是收揽人心,他只是忽然之间,想为这天下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叫底层平民日子更好过一分,也是好的。
众生皆苦,都不容易。
许是因为有心事,这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安宁。
这个村落位置有些偏,房子年久失修,不免有些透风,一直到了很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大概是离京太久,他有些想念锦书,在梦中,居然见到她了。
她正站在寝殿外那株芙蓉树下看他,嘴唇微动,神情凄楚,似乎是想说什么,右手伸着,想叫他握住。
他心中莫名一痛,下意识想要上前去,然而未等捏住她柔腻手掌,她便消失了。
他扑了个空,猛然惊醒过来。
一头冷汗。
奇怪的是,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忘了究竟梦到些什么。
罢了,总归不是什么好梦,忘了便忘了吧。
他将额头细汗擦了,这样安慰自己。
长安,含元殿。
锦书久久的睡了一觉,勉强叫昨夜醉意发散,直到第二日,天色大明时,方才缓缓转醒。
内殿里的帘幕低低垂着,掩住外间清光,使得床围之内昏昏暗暗,不辩人影。
她还有些困乏,身子泛酸,半睡半醒间,手臂微动,却在咫尺触到一具温热身体。
那些迷糊与困乏瞬间烟消云散,全然转为惊惧,这慌乱在察觉自己身无寸缕时愈发高涨,叫她心中一片冰凉。
她不是未经事是闺阁少女,察觉到自己身子的变化,深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承安不在身边,所以那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更不必说帷幔上龙纹隐约,更无法掩饰身份。
圣上。
这发现并不叫她豁然,只叫她更加惊惶。
锦书不是冒失心性,可遇上这种事,便是心性再坚韧,一时半刻怕也接受不了。
勉强伸手去掀那帷幕,她瞧见地上散了一地的男女衣衫,新鲜空气透进来,反倒显得帷幔内里情爱气息荼蘼,隐约旖旎。
圣上环她在怀,一条手臂正揽住她纤细腰肢,肌肤相切,锦书瞧见自己身上红痕淡淡,心中愈发酸楚,强忍着身子不适,伸手推他。
刚刚勉强推了一半儿,正欲坐起身,却有一条坚实手臂伸过来,重新将她揽入怀里。
“怎么不多睡会儿?”圣上伏在她肩窝上,如此道。
他面容近在咫尺,连眼睫都能看的清楚,锦书看他漫不经心的亲吻自己肩头,心中一片绝望,嘴唇微动,话没说出口,眼泪却先一步掉了。
“哭什么?”圣上抬起头,一寸寸摩挲她面颊,语气隐约温柔。
锦书不语,眼泪却掉的更凶。
圣上于是停下动作,捏住她下巴,叫她对视自己,随即,在她惨淡目光下低头,吻去她面上泪珠。
“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头疼不疼?”他道:“朕叫他们备醒酒汤来。”
“不必了,A死幔别过头去,隐忍道:“我要回去。”
圣上居然笑了,轻轻问她:“回哪儿去?”
“回我该回的地方去,”锦书合上眼,凄然一笑,道:“圣上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何苦再折辱人。”
“谁跟你说,朕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圣上将她抱得更紧,缓缓道:“若只为一夜fēng_liú,朕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行事?”
叫彼此身体紧密贴在一起,他在她耳边道:“朕是真真正正,存了天长地久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