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广同做出非常震惊的样子:“幺儿你觉得大伯都老的要得失忆症了?喏,柳侠,柳凌,柳钰,柳海,柳葳,柳蕤,小猫儿,没错吧?”他一个个指着一群孩子点名,一个也没叫错。
一家人大笑起来,曾怀琛拿了东西跟着柳魁往窑洞里送,忍不住回头望这边看了一眼,对柳魁说:“拉脚的在上窑岭上把我们的包裹放下时,我还怕我爸会受不了呢,谁知道他越走越精神。”
柳魁看看正乐呵呵说笑的曾广同:“曾大伯跟我们以前想的那些知识分子不一样,他比那些人坚强乐观。”
曾广同看看一树小红灯笼一样的柿子说:“谁给大伯摘俩轰柿喝?好几年没喝了,怪想的慌呢!”
话音未落,柳侠背着猫儿已经蹿到了一根更高的树枝上,上面的轰柿更好,他摘一个,就抛下去,柳长青在下面用恰到好处的角度和力道接着,保证不让一个又软又大的轰柿摔裂。
柳葳现在爬树的水平也相当高,他跳上了另一棵柿树,找了大个儿的轰柿摘了,用脚勾着树枝,倒挂金钩把轰柿递给下面的柳长春。
柳葳和柳蕤大了,知道害羞,在树上淘气时还不觉得,等下了树,就只是远远的看着曾广同却不敢过去。
猫儿还没有害羞这种情绪,看着曾广同抽的烟袋锅很好奇,柳侠就抱着他过去想看个究竟。
曾广同想把猫儿抱到自己腿上,猫儿不肯,他就把烟袋锅给了猫儿让他看个仔细。
曾广同喝着轰柿对柳长青几个人说:“柳岸这个名字好,诗意而不绵软,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那种绝处逢生的意境。
这孩子的人生大体应该是顺畅的,虽说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但却不是寡幸薄福之相,失亲而不失怙,以后即使有点小病小灾,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
他扭头又看看柳侠:“幺儿,你起的名字水平蛮高,大伯现在想给自己来个号,学学过去的骚人墨客,风雅一把,你给大伯也起一个呗。”
孙嫦娥忙不迭的说:“曾大哥您说笑了,他给猫儿起的那是瞎想的,村里人都说不好听呢,您是有大学问的先生,您那名字咋能叫他起呢?”
曾广同笑着说:“能,弟妹,怎么不能,就当是给猫儿起的这种小名儿。幺儿,来,你是风罡阳烈的童男子,借借你的纯阳之气,给大伯起个压得住邪气,好活的。”
曾广同离开的时候柳侠六岁,他对曾广同还有比较清晰的印象,曾广同现在又还保持着原来在这里居住时的平和幽默,所以柳侠在开始几分钟的拘束后,马上就放松了。
他刚才听明白了曾广同话里的意思是猫儿这辈子的命应该挺好,所以心里特别熨帖,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点点头:“嗯,我想想,想好了给你说。”没停二十秒,他就说:“戏凤人,嗯——,我也说不明白意思,就是觉得这名儿好,特别贴合大伯。”
一家人看看曾广同和柳侠,都觉得柳侠有点二杆子,给个棒棰就当针。
柳侠完全没有自不量力的自觉,他听柳长青说过以前那些有些名气的文人起别号的事,从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深意,就是表达自己心里所想或以景代情呗。
曾广同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山川野树,注视着静静流淌的凤戏河,嘴角慢慢的露出笑意:“戏凤人,凤啊……呵呵,凤戏山,凤戏河,戏凤人……”他转过头对着柳侠和家里其他人用力点点头:“就是它了,戏凤人,怀琛,你觉得小侠给我起的这个别号怎么样?”
刚放了东西和柳魁一起从窑洞里出来的曾怀琛沉吟了几秒钟:“嗯,我觉得挺好,特别符合爸爸你的情况。”
从此以后,曾广同所有的书画作品落款都是“戏凤人”。
曾广同的两个包裹,除了他的绘画工具和几本,其他几乎全是衣服,柳家从大到小每人一身。
衣服都被孙嫦娥很金贵地收了起来,那是要等到过年时才能穿的,他们家是柳家岭乃至附近几个大队日子过的最好的,也经常是三五年都不能给孩子们做一次新衣裳。
一家人都觉得曾广同的礼物过于贵重了。
曾广同知道,就生存的基本条件而言,柳家岭穿衣比吃饭更难,这里多少还能出产一些粮食,国家也会有救济粮,虽然吃不太饱,但正常年份也还饿不死人。
可穿衣,这里很多人家即便发了布票,他们也没有钱去扯那少的可怜的几尺布。
让柳侠最高兴的,却是曾广同带来的水果糖、饼干和十袋奶粉。
关家窑那头牛现在奶已经不多了,这十袋“三元”奶粉,差不多够猫儿喝到和自己生产队那头大黄牛的生产时间接上了。
晚上吃完饭全家人坐在堂屋聊天,柳家人才知道,曾广同的情况并不像他以前写信时说的那样一切都好。
他妻子陶芳华在他离开京都半年后就申请了离婚,现在和别人有了个十来岁的女儿。
曾广同返回京都后就一直在想办法寻找孩子们的下落,最小的儿子曾怀琛是和他联系最多的。
曾怀琛和柳魁一个属相,当年曾广同被遣送回来时他不满十四岁。
陶芳华改嫁,孩子都不肯跟着,哥哥姐姐都下乡插队后,曾怀琛过了几年近乎流浪的孤儿生活,满十六岁后,他去了遥远的西北草原插队。
知道曾广同回京都后,曾怀琛申请病退回城,两年前回到京都,但手续至今还没办好。
大儿子曾怀珏在曾广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