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说:“那正好,叫我也跟俺二嫂说一会儿。”
柳茂站了起来。
柳侠过去,坐在他刚刚坐着的枯草上,想了片刻,才说:“二嫂,我是幺儿,小侠,我从美国回来哩时候,猫儿跟我说,过年哩时候叫我替他来看看你,我今儿来了。
孩儿他哩病已经彻底好了,他搁美国过哩可美,住哩跟花园样,还买了汽车,还交了可多朋友,朋友们对他也都可好,孩儿哩日子天天都跟过年哩样。
猫儿说他虽然没见过你,可他现在经常想你,他跟菩萨祈祷,说下辈子一定要叫你健康又长寿,而他一定还是你哩孩儿,那样他就能好好孝顺你跟二哥了。
不过,孩儿他最近也有点心事,就是,就是,他长大了,有了待见哩人,可他待见哩人,跟大部分人待见的有点……有点不一样……”说到这里,柳侠深深地缓了一口气,然后才接着说。
“孩儿他因为这可担心,怕家里人会嫌弃他,他知你最心疼他,就叫我跟你说说,想叫你能搁天上保佑他,保佑他心想事成,保佑家里人不会嫌弃他,还能跟以前那样……”
柳侠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分钟,最后站起来,对着徐小红的坟堆深深鞠了一躬,又过去给翟玉兰和柳长春家的祖坟磕了三个头,说了句“二婶儿,德大爷,德奶奶,您搁天上可都保佑猫儿,叫孩儿平平安安一辈子哦。”,然后才转身,喊了站在树下发愣的柳茂一起走。
上坟总是有点沉重的,俩人就一直没说话,等过了柳家岭生产队的人口主要聚集的那条街,走上了寂静的山路,柳茂才开口:“幺儿,将我听见你好像跟您二嫂说,猫儿他待见哩人有点不一样,他是,谈恋爱了吗?”
“额……”柳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当初他听到猫儿喜欢男人就慌了神,下意识地就拒绝去问猫儿喜欢的人是谁,所以,现在他也说不清楚猫儿是暗恋某个男人,还是已经和某个男人彼此心意相通。
若只是心意相通,那算不算是恋爱呢?
普通意义上的谈恋爱肯定是没有的,要不猫儿不可能三个月如一日天天陪着他,但喜欢同性的话,他们的恋爱方式应该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吧……
柳茂看柳侠的模样,以为他是为难,就语气温和地说:“我听见你好像说,猫儿待见哩人跟一般人不老一样,是个外国人吗?是……黑种人?”
对于柳茂来说,这已经是他所能想象的“不一般的人”的极限了。
柳侠傻愣愣地看着柳茂,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柳茂笑了起来,伸手捏了一下柳侠冻得有点发青的脸颊:“孩儿,看你吓哩,不就是比咱黑点儿嘛,只要猫儿待见,黑成煤炭我也没意见,您二嫂肯定也是。
你下次打电话跟孩儿说吧,就说我说哩,他只要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我都没意见。”
柳侠看着柳茂的脸又傻愣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真哩二哥?猫儿,不管跟谁(重音)……结婚,或者一辈子(重音)……不结婚,你都……不管(干涉的意思)他?”
柳茂十分庄重地点点头:“对,只要他待见,啥(重音)我都支持。”
“嘿嘿,嘿嘿……”柳侠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揽着柳茂的脖子和他并肩走:“二哥你咋这么好咧!孩儿要是知你这么想,他肯定就不会害怕成那样了,哎呀,不中,我明儿就得去原城一趟,给孩儿打个电话,叫他放心,孩儿为这事都快成心病了。”
柳茂呵呵笑着,拍拍柳侠的手:“我这样哩要是能算好,那你跟俺大伯俺娘,还有咱大哥大嫂他们该算啥?”
柳侠松开柳茂的脖子,兴奋地往前蹿跳了几步,然后和柳茂对着脸,倒退着走:“我不管,反正我就觉得你可好,你真心想叫孩儿好,不会因为虚荣世故就逼孩儿做他不待见哩事。”
柳茂呵呵笑着,看着柳侠一路又蹦又跳地撒欢,那模样,不像二十八,倒像是才将将八岁。
无论柳茂和猫儿之间曾经多么冷淡,他们和好之后,在柳侠心里,柳茂就理所应当地是猫儿今生今世最最重要的亲人,身为亲爷爷的柳长春都要靠后一步,毕竟,除了猫儿,柳长春还有其他孙子,而猫儿毫无疑问是柳茂今生唯一的孩子。
所以,柳茂对猫儿在婚姻和子嗣上的态度,将会对猫儿未来的生活产生最大的影响。
如果柳茂执着于世俗对于婚姻和子嗣的追求,即便他将来因为猫儿的强硬坚持最终妥协,猫儿心里也会埋下一根永远剔除不掉的刺,他和柳茂的父子亲情将因此永远无法达到圆满。
而现在柳茂的态度让柳侠相信,当猫儿有一天不得不坦白自己的性向时,柳茂肯定会一时接受困难,但他最终会给予猫儿最真挚的祝福。
在柳茂这里得到了比预期还要好无数倍的承诺的柳侠高兴的不能自已,回到家后,他真的收拾了东西打算去原城给猫儿打电话,被柳凌和柳川给按着给训了一顿。
柳侠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回来之前刚跟猫儿通过电话,俩人最后约定的下次通话时间是初七,也就是柳川返回荣泽上班的日子,他现在去打电话,十有八九找不到猫儿。
不能把好消息及时告知乖猫,柳侠有点小失落,但和柳茂的承诺相比,这点小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柳侠重新生龙活虎起来,他拿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