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永和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人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尊严、爱情什么的都是狗屁,只有繁衍后代和吃饱肚子这两种本能会被尊重。”
毛建勇气愤的叫:“那不会跑吗?出去打工,我们那里,还有深圳,到处都是厂子,跑出来不就有活路了吗?她都敢跳崖自杀,怎么不敢跑啊?”
柳侠有点迷茫的抬起头,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那里因为亲事寻死的女子牛花萍不是第一个,为什么她们连死都不怕,却不敢跑出去找一条活路呢?
他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柳凌,考最后一门前,他接到了柳凌的回信:
因为恐惧吧?对外部世界的未知带来的恐惧对她们而言可能比死亡还可怕。
一个户口把我们禁锢在了贫穷闭塞的地方,几十年画地为牢的生活让我们失去了和外面世界的联系,即使今天世界已经敞开了大门,我们中却有很多人不知道该怎样融入外面的世界了。
我们每天去望宁,还听咱伯、大哥、三哥经常说起外面的世界,可当我第一次去原城参加作文竞赛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惶恐不安。
恐惧外面一切自己未知的,不安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生怕自己不得体的举动会当众招致羞辱,那心情,真的是自卑到无以复加。
牛墩和花萍姐她们几年都不会出一次柳家岭,她们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即便知道,你觉得她们被封闭了二十多年的心有勇气面对外面广大纷繁的世界吗?
但更大的可能是:长期的隔绝让她们已经忘记了外面还有个广阔的世界,柳家岭和石头沟并不是世界的全部。
柳侠马上想到了猫儿,想到了柳葳、柳蕤他们,他们的心也会被大山隔绝的只容得下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吗?
考试差不多进行了整整一周,云健和毛建勇每次考完出来都哀叹着可能要补考。
柳侠对考试也颇有点压力,他倒不担心会有不及格的,他是觉得别的同学当初都是货真价实考进来的,只有自己考上这所大学有撞大运的成分,担心自己总成绩垫底,虽然现在不会有留级这种事,可总是有点丢人吧。
但这种担心还影响不到柳侠因为即将回家而产生的兴奋,他每天都要把车票拿出来看好几次。
考完最后一门,他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219全体逛街买东西。
毛建勇对众人说:“再说一遍,不要一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一副苍蝇见血的样子,今天我要让你们真正见识一下砍价的高科技含量和由此带来的巨大利益。”
张福生最先看上一件灰褐色的鸭绒袄(其实里面是丝绵),没轮到毛建勇上,就被众人集体否决:老土,难看,窝囊,显老。
张福生最后买了一件灰蓝色的大棉袄,众人为他挑的是暗枣红,他死活不肯要,毛建勇满脸鄙视的去把那条要价三十五的棉袄十三块钱给他买了回来。
卖童装的店很少,柳侠还是在上次给猫儿买衣服的店里挑了几件。
他给猫儿买了一条棕色下面绣着长颈鹿的裤子,一件胸口有个可爱小猪头的藕荷色毛衣,还买了一双中间用一根绳子连着的小手套,一双红色的小棉鞋。
柳莘还小,他不知道买多大的,就没买;给柳葳和柳蕤各买了一条裤子,柳蕤的是蓝色,外侧褲缝那里有两条白道道,柳蕤的是裤腿下面绣着两横道的,都很漂亮。
所有的东西一共花了十一块。
毛建勇觉得很没面子,那件毛衣任他磨破了嘴,人家少于五块不卖,他是打算三块钱拿下的。
回来的路上,他们又进百货大楼,柳侠要买一台收音机。
柳侠看上一个灰白色的,同样大小,别的牌子都要十块左右,只有这个熊猫牌的要十五,百货大楼不搞价,柳侠买了下来,还买了四节最贵的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