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下来还要去一趟规划局,这也是提前约好的,十一点,柳侠见一位副局长,这是郜局长调离后又特意帮他引见的人。
柳侠到规划局才九点四十,他就坐在车子里等。
十点半钟,他接了个詹伟的电话,詹伟问他毛建勇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柳侠告诉他,毛建勇现在法国,过几天还要去意大利,问他找毛建勇什么事。
詹伟说,学校盖了家属楼,比外面的商品房便宜很多,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授有购买资格,不过老教授老家滨海的,想退休后回老家居住,詹伟和他商量好了把房子转给自己,可他手头钱不够,想跟毛建勇借点。
毛建勇大概还得过二十天左右才能回来,詹伟有点急,学校规定的交钱时间是二十号之前。
如果詹伟这电话早一星期来还成,现在,柳侠帮不上忙,他还欠着德清六十万呢?/p>
詹伟的家庭条件在江城最多算中等,这还是因为他现在在大学任教,亲戚朋友也大多都是同一阶层的,这几年国家说不分房就不分房了,亲朋好友不是正在攒钱买商品房,就是刚买过现在欠一屁股账,詹伟想借钱都找不到地方。
测绘大学的老师经济条件比较好,可詹伟好面子,不想在单位借钱。
柳侠觉得自己好歹算个老板,这个时候本该帮詹伟一把的,可他偏偏赶这坎上又成了欠账户,所以很不好意思,就跟詹伟说了自己买海子边那个房子的事。
猫儿有病,柳家家又是农村的,詹伟本来就不指望借柳侠的钱,他只是想不通柳侠的脑回路:“你说你,四合院生活设施那么不方便,还潮湿,有时候还会有老鼠,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还买呢。”
柳侠说:“我乡下人嘛,住惯了院子,住套房憋屈得慌。”
詹伟:“你个乡巴佬。”
柳侠说:“等你装修时,乡巴佬赞助你五万。”
詹伟说:“拉倒吧,我才不要农民工的钱,我借就借毛大户和煤黑子的,他们赚钱容易。”
柳侠知道,詹伟也就是这么说说,他算是个难得的心性平和的人,不仇富,也不为自己的平淡自卑,和发达起来的朋友们一直保持着单纯的友谊。
柳侠说:“那好吧,你等着毛老板回来打秋风吧,农民工要去挣钱了。”
郜局长为柳侠介绍的这位副局长姓骆,四十多岁,说话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慢。
柳侠今天来并不针对某个具体的工程,就是认个路,因为前几天他给骆局长打电话,想给他送点节礼的时候,骆局长很干脆的拒绝了,让他有事到单位说。
柳侠尽量忽略骆局长的傲慢,按一般的拜访流程介绍了自己的单位背景和业务范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来,把一个信封推到骆局长面前,然后邀请他一起吃午饭。
他觉得这是骆局长和他约在十一点见面的一个目的。
骆局长拿起信封看了看,扔回柳侠跟前:“我没这个意思,咱们还什么合作都没有呢,这样不合适。”
柳侠强忍着拔腿逃离的冲动,又把信封推了回去:“以后还要承蒙您多关照,这是应该的,不是多么精贵的东西,您去看看吧,全当逛街了,店离这里不远。”
骆局长又把信封拿起来,在手里随意摇晃了两下,拉开抽屉扔了进去:“我今儿中午约了朋友,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
柳侠说:“那就让您的朋友一起去好了,您说个地方,我现在就订房间。”
骆局长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眯眼看着窗外想了一会儿:“这会儿想不起来,等我想好了给你打电话吧。”
从规划局出来,柳侠站在车子边长长吐了口气。
骆局长是他最不喜欢打交道的一种人,这样的人乍一看好像没多难说话,也不会让你特别难堪,但他什么准话都不给你,一直吊着你。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高高在上,只要你对他有所求,你就在他手心儿里握着,由得他一张翻云覆雨手耍得你团团转。
柳侠什么都知道,但他确实有求于人,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郜局长这次调离,并不是走了他一个人,而是领导班子整个大动,郜局长和原来柳侠熟悉的两个副局长都升职调离,郜局长在离开几个月后又特意给柳侠引荐人,柳侠是非常感激的。
郜局长和这位骆局长也只是认识,并不熟,只知道他喜欢喝酒,喜欢穿名牌,所以柳侠刚才信封里装的,是毛建勇店里的卡。
卡是那辉亲自给办的,一万块的现金卡,如果骆局长看不上那里的衣服,那辉会给他兑换成钱,过后柳侠再把钱给那辉。
柳侠后备箱里还有两箱五粮液,他没拿出来,一是光天化日的在单位没法往外拿,还有一点,这人给他的感觉太难受了,柳侠不确定自己能和这位局长长期打交道,如果是一锤子买卖,柳侠想少损失一点。
柳侠有点唾弃自己的做法:标准的小农意识。
可他就是这么想的,没办法。
柳侠上车,准备在附近找个上档次的饭店,在外面等着,如果骆局长打电话,他马上订房间;如果不打,正好,柳侠自己去“一大碗”吃碗面后去工地,苌景云爱人最近身体不大好,他去了,苌景云可以回家照顾一下。
刚发动了车子,柳侠手机响了,他以为是骆局长想好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