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掀开篮子,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卤得金丝油黄的鸡:“嗯,太爷,我给你送好吃哩了,咱先吃烧鸡中不中?”
老人说:“中。”
柳侠侧身,拍了拍大着胆子凑到他身边吸溜嘴水的茶壶盖的脑袋:“孬货,去拿个手巾,给太爷擦擦手,拿了叫你吃香香烧鸡。”
小家伙兴奋地说了句“中”,转身就往厨屋跑,边跑边喊:“妈,妈,快点拿个手巾,给太爷擦擦手就能吃烧鸡了。”
柳侠又对旁边一个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说:“妮儿,你去拿个盘儿吧?我得给烧鸡撕一下。”
小姑娘腼腆地答应了一声,也往厨屋去了。
柳侠头顶却忽然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别胡喊,那是咱姑咧。”
“呃……”柳侠看着柳川,尴尬无语。
家族大了,再没有控制生育的有效措施,就这点不好,经常会出现侄子、外甥比叔叔、舅舅甚至叔爷、舅爷大的情况,一不小心就会弄错辈分。
像柳长兴,比柳魁高一辈,实际只比柳魁大不到四岁。
而柳长发,虽然看着像个老头儿,其实还比柳魁小半岁,现在已经有三个孙子孙女了,不过他也还有个尚且不到上学年龄的儿子。
所以,太爷此时这一院子里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却是六世同堂。
太爷笑了起来:“没事,咱家人多,这都免不了。”
茶壶盖及时把手巾拿来,解了柳侠的尴尬。
柳侠仔细给老人擦了擦手,然后撕下一条大鸡腿,塞到太爷手里:“又香又烂,太爷你多吃点。”
然后他又撕下一大块肉,递给茶壶盖:“给孩儿,吃吧,不过叔叔……”他贼溜溜地看了看柳川,发现柳川没有纠正的意思,放心了,才继续往下说,“叔叔是待见你,给你独个儿吃哩,你要是给别哩人,以后叔叔再拿好东西,就不给你了。”
茶壶盖真急得嘴水要流下来了,他说了一句:“我才不会。”就抓过去一把捂在了嘴上。
“我还没说完咧,”柳侠弹了他脑门儿一下:“您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可以给,给了你还是好孩儿,下回我给你带更多。”
茶壶盖连连点头,却没嘴出声答应。
柳侠的小女孩姑姑拿着个盘子出来了,柳侠又给她撕了一大块肉,然后把剩下的烧鸡全部撕成块放进盘子里,先给了六爷另一个鸡腿,然后把盘子递给小女孩:“姑,你端屋里,叫您妈您爸吃吧。”
柳侠仗着自己在家里是老小,被宠坏的名声全柳家岭大队都知道,再加上厚脸皮,完全无视了眼前一院子各种意义上的虎视眈眈的眼神,只把好吃的给三太爷的直系后辈分。
他记不太清楚太爷这些比较小的后代的名字和辈分,但哪些人是太爷真正的后代,他却是记得很真切。
柳川也和柳侠一样,他一直和六爷小声说话,六爷的直系后辈过来,他才抬起头和煦地打招呼说话,其他人一概无视。
他还不知道柳侠和柳长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最好最懂事的,绝对不会做出欺凌长辈的事来,如果做了,那肯定是那个所谓的长辈为老不尊,活该被打。
这边两兄弟开始配合默契地磋磨几个本家的时候,柳长青也已经到了家。
意外地分到了衣服的人都欣喜若狂地走了,但还有十几个没分到衣服,家又离得相对比较近的在继续看热闹。
柳长青没理会众人的眼光,走到坡口时,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被云芝和玉芝联手给拖到矮墙边的张书英以及不甘地站在她身边的柳长安柳长运的老婆。
秀梅正坐在坡口东边的矮墙上和几个打算耍赖到底的本家对峙,看到柳长青回来马上站了起来。
柳长青问:“您妈咧?”
秀梅狠狠地剜了那群本家一眼,然后马上换成十分小心的样子说:“他们又哭又嚎哩来咱家闹,俺妈叫气哩心口疼,上不来气儿,俺叫俺妈回屋躺着了。”
柳长青的脸瞬间铁青,他一边大步往自己住的窑洞走,一边说:“您妈要是有一点事好歹,柳魁,你就给我给这一群喂不熟哩东西都给打断了腿扔出去。”
柳魁应着声过来,冷冷地站在距离一群本家的北面,挡住了他们去追柳长青的步伐:“俺妈叫气哩都躺那儿了,您还想咋?”
柳长顺此时后悔得想死,他自认为自己是除柳长兴外,和柳长青关系最好的,他看不惯柳长安和柳长发往死里刮削三太爷的做法,所虽然住的很近,却很少沾他们,他还特意和老婆以及孩子们说过,少和那两家的孩子一起耍,免得学成那种白眼狼,老婆孩子也很听他的。
可今天,他老婆不知被张书英灌了啥mí_hún汤,不但自己要跟着过来,还非要让他一起来。
他当时听说柳侠就因为柳长发说起柳长春家那个孙子的时候,不小心带了个口头语,就给柳侠一连跺了十几脚,脑子一热,就也跟着过来了。
现在想想,踏马的怎么可能,柳长发两口子只要提起柳长春一家就嫉妒得眼发绿,各种恶毒的咒骂层出不穷,今天说起那个一出生就克死了妈和奶奶、却被柳侠捧着长大、现在居然去美国留学的孩儿怎么可能就只带个口头语?
而柳侠,别说是个大学生,就是柳家岭最没脑子的张二贵家的大孩儿,也知道打年纪大的人的时候不敢真下重手,如果说柳侠骂柳长发几句,推搡几下倒是可能,